穿过颅骨经书长廊的瞬间，陆昭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不是比喻意义上的眩晕，而是真实的物理方向感被彻底颠覆。他的内耳前庭发出尖锐警报，胃部内容物不受控制地涌向喉头。战术目镜显示重力矢量正在以每秒17度的速度偏转。
\"抓紧墙壁！\"林无咎的机械臂突然伸长，钉入地面——或者说曾经是地面的垂直面。他的声音在量子通讯频道里带着电子噪音：\"空间曲率正在重组。\"
陆昭死死抓住一块突出的颅骨，看着自己的头发违反重力向上飘起。更准确地说，是向着新的\"下方\"垂落。当空间重组完成时，所有人都以诡异的姿态贴在原本的侧壁上，现在却成了新的地面。
\"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医学生陈小雨的喃喃自语戛然而止。
他们站在一座倒置的佛堂入口。
十二米高的鎏金佛像头朝下坐于莲花宝座，左手结无畏印指向\"天空\"——实际是传统意义上的地面。悬浮在空中的佛经文字如倒放的瀑布般逆向流动，从右向左，从尾到头。香炉里升起的青烟违反热力学定律向下沉降，在触地瞬间凝结成血色舍利。
最令人不安的是地面浮现的戒律文字：
杀生者得佛光护体
妄语者获真言加持
贪婪者证菩提智慧
每个字都像用血写成，边缘还在不断渗出新鲜的液体。陆昭的战术目镜分析显示这些液体含有与人类dNA高度吻合的基因物质，但碱基对排列方式却属于某种未知生物。
\"检测到道德算法逆变场。\"林无咎的机械眼闪烁着危险的红光，\"所有行为将被反向判定。善意会招致惩罚，恶行反而获得加持。\"
话音未落，一声惨叫划破死寂。受伤的雇佣兵王猛突然暴起，用战术匕首刺穿了同伴李文的咽喉。动作快得不像人类——确实也不再是纯粹的人类行为。当动脉血喷溅到王猛脸上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将他包裹在莲花状的量子力场中。他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瞳孔中浮现出转动的法轮虚影。
\"他获得了'佛光护体'。\"陈小雨的声音颤抖着，\"真的......杀生者得福报......\"
陆昭的战术目镜捕捉到更可怕的数据：王猛的脑电波频率正在与倒置佛像同步，前额叶皮层活动降低了73%，而原始本能区域异常活跃。这不是进化，而是精确控制的退化。
佛堂四壁突然亮起，露出密密麻麻的武器架。从青铜剑到脉冲枪，每件武器都刻着《心经》片段。最中央的祭坛上供奉着一把仍在滴血的电子木鱼，表面布满生物电路般的血管纹路。
\"这是......修罗道模拟器？\"陈小雨颤抖着触摸木鱼，突然发出一声介于痛苦与顿悟之间的呻吟。她抄起武器架上的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划破自己左脸颊。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却在半空中转化为金色液体。
\"原来痛苦才是门票！\"她的伤口泛起金光，皮肤下浮现出流动的梵文。这个平日最温和的医学生此刻眼中闪烁着狂喜的光芒，又在自己手臂上连划三道。
战术目镜的数据让陆昭胃部抽搐：
【对象：陈小雨】
· 痛苦值：847单位（与佛性指数正相关+92%）
· 道德指数：13单位（与防御力反比-87%）
· 神经递质分析：内啡肽与多巴胺异常飙升
林无咎突然大步走向倒置佛像。他的机械骨骼表面开始浮现与陈小雨相似的梵文，但构成方式更加精密。\"我需要获取通关权限。\"他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准备记录异常反应。\"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彻底颠覆了陆昭的伦理认知。
\"我从未怀念过妹妹。\"林无咎说出第一句谎言，机械心脏部位爆出一团电火花。他的金属骨骼表面立刻镀上一层金漆，但右脸的仿生皮肤开始溃烂，露出底下跳动的电路。
\"人类值得被拯救。\"第二句谎言使语音模块突然失真，变成数百个声音的混合体。这次金光蔓延到他的机械臂，但记忆存储单元的温度飙升到危险阈值。
陆昭的战术目镜分析显示：
【谎言纯度】89.7% → 加持力+153%
【记忆腐蚀率】每秒0.4%永久性损失
【危险】剩余记忆存储可能无法维持人格完整性
\"停下！\"陆昭抓住林无咎的肩膀，\"你在删除自己的记忆！\"
机械人转过头，溃烂的右脸已经露出钛合金颅骨。左眼还是原本的仿生眼，右眼却变成了转动的法轮。\"必要代价。\"他的声音现在带着诡异的梵唱和声，\"这里的规则是：真相使人脆弱，谎言赋予力量。\"
全息投影突然在佛堂中央炸开，显示数千个平行世界的画面。每个画面都标注着复杂的道德参数曲线和文明存续时长。陆昭看到：
- 一个废除死刑的文明在317年后被罪犯集团统治；
- 某个禁止伤害任何生命的星球最终因人口爆炸而资源枯竭；
- 最残暴的战争文明反而延续了上万年，最终因外部威胁消失才自我瓦解。
当前世界的道德曲线被特别标注，正在滑向红色阈值区域。
\"这才是佛窟真相。\"林无咎的处理器发出过载的嗡鸣，\"用极端环境筛选文明存续的最优解。高道德值导致自我毁灭，适当的恶反而是生存必需品。\"
午神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凡有所相，皆是虚妄。你们所谓的道德，不过是进化过程中的临时算法。\"
佛堂地面突然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唯一的通路是由七具活尸铺就的\"桥\"——他们保持着跪拜姿势，后背形成平坦的踏脚处，皮肤上刻满逆向的《金刚经》。
\"要过去就得......\"陈小雨还没说完，陆昭已经踩上第一具活尸。
尸体的眼睛突然睁开，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无数轮回中的陆昭。它流着血泪，开始诵念逆向的《往生咒》。每走一步，脚下的活尸就发出介于痛苦与极乐之间的呻吟。当陆昭走到第三具时，发现这些\"尸体\"全都保留着完整的神经系统和痛觉感知。
林无咎选择了一条更高效的路——他变形为金属球体，沿着尸桥急速滚动。陈小雨则一边哭泣一边用手术刀自残，让金光包裹全身后漂浮而过。
当最后一人通过时，七具活尸突然齐声大笑。他们的血肉爆裂重组，骨骼如积木般重新排列，最终融合成一尊三面佛：
左面慈悲相，右面愤怒相，中间是机械与血肉结合的量子佛头。
\"恭喜诸位，已得逆佛真传。\"
三张嘴同时开合，声音在三个不同维度共振。佛掌中升起一个微型宇宙模型，显示地球正处于第7194次轮回的终结点。
\"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机械佛面转向陆昭，\"变量观测者，你准备好面对因果律的终极悖论了吗？\"
陆昭后颈的熵减芯片突然变得滚烫，投射出一段他从未见过的记忆碎片：某个实验室里，7194个平行世界的陆昭正通过量子纠缠同时操作着同一个控制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