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白色灯光,和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气味,将顾倾城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唤醒。
她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纯白色的天花板。大脑深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让她下意识地蹙起了秀眉。
左边的脸颊,火辣辣地疼,甚至有些麻木。
她抬起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肿胀的触感让她瞬间回忆起了晕厥前发生的一切。
李长夜。
那个男人冰冷的眼神,和那句“我还给你”,像烙印一样刻在她的脑海里。
“顾小姐,您醒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见她醒来,立刻走上前,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
这是炎州最好的私立医院,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是谁。
“我怎么样了?”顾倾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保持着惯有的清冷。
医生推了推眼镜,看着手中的检查报告,谨慎地说道:“顾小姐,您放心,没有大碍。主要是左侧面部软组织挫伤,以及……轻微的脑震荡。可能是撞击导致头部瞬间晃动引起的。我们建议您留院观察二十四小时,多休息,避免情绪激动。”
轻微脑震荡……
顾倾城听着这个诊断结果,放在被子下的手,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她,顾倾城,从小到大,众星捧月,被誉为炎州最璀璨的明珠,被无数男人奉为女神。
她习惯了用智慧和魅力将一切玩弄于股掌之间,从未有过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刻。
被一个男人,在公共场合一巴掌,打进了医院。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然而,在极致的羞辱和愤怒之下,一种更加诡异、更加强烈的情绪,却像毒藤一样,从她心底最深处疯狂地滋生蔓延。
是兴奋。
一种棋逢对手,甚至是被强者碾压后,所激起的、病态的兴奋感。
李长夜,这个男人,完全没有按照她写好的剧本走。他没有被她的美貌迷惑,没有被她的家世震慑,更没有在她精心设计的心理游戏中沉沦。
他用最原始、最粗暴、最不讲道理的方式,直接掀翻了整个棋盘。
他打了她。
他竟然真的敢打她!
顾倾城闭上眼睛,那火辣的疼痛感反而让她的大脑变得异常清晰。
她咬着牙,红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来。她在心中,立下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疯狂的誓言。
“李长夜……我一定要征服你。”
“我要把你调教成我最听话、最忠诚的狗!我要让你跪在我脚下,舔舐我的鞋尖!我要让你为今天这一巴掌,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顾云霆带着一脸的焦急和怒火冲了进来。
“倾城!你怎么样了?那个混蛋!那个李长夜!”他看到顾倾城脸上那清晰的红肿,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我他妈的和他没完!我一定要让他死!”
他气得在病房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然而,他预想中顾倾城同仇敌忾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病床上的顾倾城,缓缓睁开眼,看着暴跳如雷的他,那张肿着半边脸的绝美脸庞上,竟然勾起了一抹冰冷而诡异的笑容。
“我对他,倒是越来越有兴趣了。”
顾云霆猛地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倾城,你疯了?他都把你打成这样了!”
“你不懂。”
顾倾城冷笑一声,笑容里带着一丝病态的狂热:“那些匍匐在我脚下的男人,不过是一群无趣的废物。而他……他是一头真正的野兽。只有征服这样的野兽,才能证明我的价值。”
她看着自己那双修长而完美的手,仿佛已经看到了李长夜被她驯服的那一天。
顾云霆看着她脸上那近乎癫狂的表情,心中一阵恶寒。他忽然发现,他这位表妹,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疯狂得多。
与此同时,寰宇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将整个炎州的夜景尽收眼底,李长夜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神色淡漠地翻阅着一份海外并购的报告,仿佛下午咖啡厅里那场轰动全城的冲突,从未发生过。
苏小米踩着高跟鞋,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将一杯热茶放在他的手边。
“李董,”她轻声汇报道:“医院那边传来消息,顾倾城小姐已经醒了,诊断是轻微脑震荡。顾家的人已经过去了。我们……要去看看吗?”
李长夜的目光没有离开文件,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没必要。让行政部以公司的名义,送个果篮过去,附上一张慰问卡,聊表心意。”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关事宜,冷漠得不带一丝一毫的个人情绪。
苏小米愣了一下。
她跟了李长夜这么久,知道他虽然手段狠辣,但并非无情之人。更何况,对方是顾倾城,一个足以让任何男人都为之侧目的女人。即便是出于风度,也该亲自去一趟。
她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您……真的不去看看她吗?毕竟……”
“没必要。”
李长夜终于合上了文件,抬起头,靠在椅背上。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怜悯或愧疚,反而是一种深深的不屑与失望。
“我已经了解过她是什么样的女人了。毫无意义。”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我原以为,她会是一个有趣的对手,一个真正能和我站在同一高度博弈的女人。可惜……我高估她了。”
“她所有的骄傲,都建立在别人对她女性身份的退让和吹捧之上。一旦撕开这层伪装,她的内心,脆弱得不堪一击。当辩论不过的时候,她能想到的唯一反击方式,就是像个泼妇一样动手。”
“这种女人,和那些在菜市场里为了几毛钱吵架,然后撒泼打滚的市井大妈,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
“太让我失望了。”
苏小米听着李长夜这番刻薄至极的评价,心中了然。
自家老板,是真的对那位“魔女”,彻底失去了兴趣。
“我明白了。”她点了点头,转身准备离去。
第二天。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顾倾城拒绝了医生留院观察的建议,一大早便办理了出院手续。
然后,她直接来到了寰宇集团的楼下。
李长夜刚从专属电梯里走出来,准备去车库,就看到了那个站在大厅中央,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身影。
顾倾城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她依旧穿着一身黑色的套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但即便是最顶级的遮瑕膏,也无法完全掩盖住她左脸颊上淡淡的红肿。
这非但没有让她显得狼狈,反而为她那张绝美的脸,增添了一种诡异而凄美的破碎感,像一朵被暴雨摧残过的黑玫瑰。
她冷冷地看着李长夜走近,周围的空气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
“李长夜。”她开口,声音冰冷。
李长夜停下脚步,双手插在裤袋里,神色淡漠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顾倾城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冷笑道:“你不该……和我道个歉吗?”
李长夜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毫不在意地走到一旁的休息区沙发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
“道歉?”他挑了挑眉,“为什么要道歉?是你先打我的。”
“可你一巴掌把我打进了医院!”顾倾城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李长夜摊了摊手,脸上是极度的无辜与嘲讽。
“那只能说明你体质不行。”
“你!”顾倾城气得银牙紧咬,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和这个男人比拼愤怒,是毫无胜算的。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那抹冷傲的笑容:“也是。比起纯粹的暴力来说,女人天生就比不上男人。这我承认。”
“毕竟,男人可是最喜欢战争的生物。”
她将话题,巧妙地从个人的冲突,上升到了性别的对立。
李长夜闻言,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完全认同了她的说法。
“是啊,男人的确喜欢战争。”
顾倾城见他上钩,立刻发动了更猛烈的攻击。她向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李长夜,眼神中充满了讥讽与鄙夷。
“你们挑起了一次又一次的战争,从部落冲突到世界大战,历史的长河里流淌的,全都是你们男人流的血和犯下的罪。我想请问李先生,你们男人,除了使用暴力,除了破坏和毁灭之外,还会什么?还能做什么?”
这番话,充满了女权主义者对男性原罪的控诉,尖锐而刻薄。
然而,面对她这般居高临下的讥讽,李长夜却笑了。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急着反驳,只是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摊开手掌。
他用深邃的眼睛,扫过这间富丽堂皇、由钢筋水泥和玻璃幕墙构成的寰宇集团大厦,扫过窗外那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扫过远处轰鸣的工厂和飞驰的列车。
最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顾倾城那张因愤怒而显得格外生动的脸上。
他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不容置疑的磅礴气势。
“我们男人……”
“创造了,你所看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