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惊尘的指尖在青石案几上轻叩三下,案上那盏琉璃灯的光晕忽然泛起涟漪。他望着窗外翻涌的血雾,喉间溢出的铁锈味还未散尽——半个时辰前与血河教左护法的那一战,对方掌心凝练的血煞真罡竟能穿透他的玄冰护体,这绝非寻常魔教功法。
“楚兄可知,血河教近三月已吞并七处修真坊市?”坐在对面的玄清观长老玄机子忽然开口,拂尘扫过案上的舆图,七处朱砂标记如泣血的眼睛,“他们的血河大阵已初成气候,昨日竟能引动百里外的地脉血气。”
楚惊尘捻起一枚银针,针尖悬在烛火上方微微震颤。三日前在黑风谷捡到的那截血河教徒的衣袖,此刻正摊在案上,布料纤维间凝结的暗红血丝遇热便扭曲蠕动,像是有生命般想要钻进木案纹理。
“这些血丝里掺了阴冥石粉末。”他忽然屈指一弹,银针精准刺穿血丝聚集处,一缕青烟带着腥臭升起,“寻常修士沾染即会心神失守,难怪那些被吞并的坊市毫无抵抗。”
玄机子脸色骤变,拂尘上的银丝根根竖起:“阴冥石只在北溟深渊才有产出,血河教何时与那边搭上了线?”
窗外忽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楚惊尘反手扣住案上的铁尺,玄机子已祭出八卦镜,镜光在黑暗中划出半圆,照见屋檐上一道佝偻黑影。那黑影浑身裹在血红色的斗篷里,斗篷下摆沾着的泥土中竟混着细碎的白骨。
“血河教的‘血影卫’。”楚惊尘低喝一声,铁尺带着破空声掷出,却在触及黑影三尺外时被一道血墙挡住。铁尺插进血墙的刹那,竟如投入沸油般滋滋作响,转眼间便被蚀去半截。
黑影发出桀桀怪笑,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楚少侠果然好眼力,可惜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他缓缓抬起头,兜帽下露出的不是人脸,而是覆盖着暗红鳞片的头颅,两只竖瞳在黑暗中闪着幽绿的光。
玄机子倒吸一口凉气:“血河教主竟已将活人炼制成血鳞卫!这等禁术不是早在三百年前就被列为禁忌了吗?”
血影卫突然张开嘴,口中喷出的不是气息,而是数道血箭。楚惊尘拉着玄机子疾退,身后的青石案瞬间被血箭射穿,石屑飞溅中,那些血箭落地后竟化作小蛇般的血线,朝着两人脚踝缠来。
“破!”楚惊尘捏碎腰间玉佩,一道淡青色的剑气从碎玉中迸发,将血线斩成数段。但那些断截的血线在地上扭动着,很快又重新拼接起来,反而比之前粗壮了几分。
血影卫的笑声越发刺耳:“楚少侠的‘青冥剑气’确实名不虚传,只可惜……”他突然抬手扯下斗篷,露出背后插着的七根血色骨刺,每根骨刺都连接着一条搏动的血管,“你能斩碎血线,斩得断这血河大阵的根基吗?”
楚惊尘瞳孔骤缩。那些骨刺的形状,竟与他在古籍中见过的“血河七煞阵”阵眼图一模一样。三百年前正是这阵法吞噬了三个修真门派,最后是五位化神期修士以本命精元为代价才将其封印。
“你们在重铸七煞阵眼。”他声音发冷,握住剑柄的指节泛白,“黑风谷的血色祭坛,根本不是为了祭祀,而是在蕴养阵眼!”
血影卫突然怪笑起来,身体开始膨胀,鳞片间渗出的血珠落地即燃,腾起的血火中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人脸:“明日午时,血河大阵将吞没整个云州,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都将成为阵法的养料!”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炸裂成一团血雾。楚惊尘挥剑划出剑气屏障,却见那些血雾落地后迅速渗入泥土,在地面留下蜿蜒的血色轨迹,如同某种诡异的符咒。
玄机子蹲下身查看血痕,指尖刚触及地面便猛地缩回,指尖已被染上洗不掉的暗红:“这是‘血引’,他们在标记我们的位置。”
楚惊尘望着血痕消失的方向,那里正是城南的百草堂。三日前他曾在那里为受伤的村民疗伤,其中有个孩子的手臂上,就有与这血痕相似的暗红纹路。
“我们得去百草堂。”他突然转身抓起长剑,剑鞘碰撞腰间玉佩发出清脆的响声,“那些被血河教伤过的人,恐怕都成了他们的眼线。”
玄机子快步跟上,八卦镜在手中旋转不停:“血河大阵需活人精血催动,他们标记这些伤患,难道是想……”
“用他们当阵眼的引子。”楚惊尘打断他,脚步在青石板路上踏出火星,“七煞阵眼需要七种不同属性的精血,妇孺的纯阴之血,正是其中最关键的一味。”
两人转过街角时,百草堂的方向突然亮起红光。那红光并非寻常火光,而是如同活物般起伏不定,隐约能看到无数人影在红光中挣扎。楚惊尘的心猛地一沉,昨夜他离开时特意在药堂周围布下的防护结界,此刻竟如纸糊般碎裂了。
血河教的暗流,早已在这座城池的血管里悄然流动。而他们此刻要面对的,或许不只是一个血影卫,而是一整座正在苏醒的血色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