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胸腔里仿佛有团燃烧的野火,撕裂般的灼痛让夏天的意识还未完全清醒,身体便先一步剧烈痉挛起来。
每一次咳嗽都像是有人攥紧了她的喉咙,铁锈味的腥甜在舌尖漫开,冷汗顺着鬓角滑进颈窝,将寝衣浸透得黏腻不堪。
紧接着,如坠冰窟的寒意从骨髓深处涌出,四肢百骸像被千万根银针同时扎入,酸痛感裹挟着滚烫的热度翻涌而来。
“水…水…”她艰难地翕动着干裂的嘴唇,嗓子干裂的疼痛让她喊出的声音低如蚊呐。
直到涣散的意识终于慢慢凝聚起来,夏天颤抖着拽紧丝缎被面,大口喘息着,刚才因为剧烈咳嗽的窒息感才渐渐退去。
寂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房间里,夏天忽然发现,从方才撕心裂肺的咳嗽到现在,竟没有半个人影出现。
可身上盖着的顺滑的被面,也完全不像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用手背贴住滚烫的额头时,“嘶~”的倒抽冷气声在空荡的室内格外清晰。
这灼人的温度,再加上全身的酸痛乏力,夏天瞬间明白,原主竟是被一场来势汹汹的风寒夺走了性命。
不仅如此,膝盖处也传来钻心的疼痛!
勉强撑开沉重如坠铅的眼皮,昏暗的室内,一缕阳光正穿过半掩的菱花窗棂,在青砖地面投下细长的光斑。
她此刻正躺在一张雕花大床上,头顶粉色的帐幔还因为刚才剧烈的咳嗽而轻轻晃动。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张盖着蓝色绸缎的圆桌,素白瓷茶具在微光中泛着温润的光。
床尾的檀木妆台上,鎏金首饰盒整齐排列,擦拭锃亮的铜镜倒映出她苍白如纸的面容。
确认身处古色古香的房间后,那就没有什么摄像头之类监视的东西。
话说原主也没个丫鬟,小厮之类的?
夏天悄悄运转精神力,如蛛网般细密的感知往室外蔓延。
在确定没有窥视的目光后,她手腕轻转,一只透明的玻璃杯已出现在掌心,杯中盛满泛着淡淡光晕的灵泉水。
清冽甘甜的液体滑过喉咙,原本如坠冰窖的寒意瞬间消散,酸痛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生机。
掀开身上的绸缎被子,费力坐了起来,低头看向已经血肉模糊的膝盖,她又取出随身携带的灵泉水喷雾瓶。
细密的水雾笼罩伤口的刹那,破损的皮肉竟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愈合,暗红的血痂层层剥落,不过须臾,便恢复成少女肌肤特有的细腻莹润。
夏天起身,从旁边的衣柜里,拿出一套叠放整齐的月白中衣换上,才重新躺回松软的锦被。
指尖轻轻划过绣着并蒂莲的枕套,她缓缓阖上双眼,开始接收原主的记忆。
原主名叫夏天,今年16岁。
原主所在夏家,原本是大盛国越州的一个富商之家,原主10岁之前生活的也是非常富足和快乐。
当时的夏家还住着三进三出的高门大院,年幼的她总爱趴在雕花木窗前,数着大伯用算盘拨弄出的清脆声响。
原主亲娘是个爱花之人,总会在院子里种上各种奇花异草。
祖父的药房里,排着整整齐齐的金丝楠木药柜,沉水香与当归的气息终年萦绕。
可在她十岁那年,大盛国境内发生了一场大规模瘟疫事件。
那场瘟疫如野火燎原,哀鸿遍野。
没多久,夏家就因为“大灾之年,大肆囤积药材,居心叵测”的罪名,而被越州知府抄了家。
当抄家的官兵撞碎了夏府的鎏金匾额,夏家满门,被判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充入教坊司。
亲祖母当场气绝,大伯母与母亲因为不堪受辱,撞向青石影壁的闷响,至今仍在原主耳畔回荡。
一家十几口人,只剩下原主和她的堂姐夏禾呆立在当场。
鲜血蜿蜒成河,浸透了夏家世代积攒的荣华,也浸透了她与堂姐夏禾单薄的裙摆。
当时的她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进入教坊司就是受辱,她们只知道她们想活下去,在哪活不是活。
教坊司的红墙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管事嬷嬷掐着两人细弱的胳膊,冷笑着将她们扔进琴艺坊:“小崽子们倒生得水灵,且留着调教几年。”
从此,晨钟暮鼓间,她们的生活日日被切割成琴谱上的宫商角徵羽,偶尔忙起来了也会被拉去打打杂。
时间长了,她们也发现,只要把每日课程学完,干活不偷懒,嬷嬷就不会为难她们。
确切的说,是压根想不起她们这些小卡拉米。
原主和堂姐在教坊司的日子并不是很难过,除了每顿饭只给一口,让她们根本吃不饱。
但管她们饭食的李嬷嬷说,“女子要有弱柳扶风的姿态才美,吃太多长胖以后就没人喜欢了!
这是多少姑娘总结出来的规律,我也是为了你们好!”
姐妹俩立刻想起了后院那些因为稍微胖一点的女人,都被罚去刷恭桶,洗衣服的粗活了。
看着那手上粗粝纹路,还有不断冒血的伤口,那活是又脏又累,仿佛永远干不完。
俩人立刻歇了再去讨吃食的想法,而是学会了咽下饥饿,学会了将辘辘饥肠化作舞蹈时更轻盈的旋身。
只有身材纤细,长相娇美的女子才能登台演出,才能光鲜亮丽的活着。
随着年岁渐长,胭脂水粉也掩盖不住教坊司的真相。
当看着其他姐姐在铜镜前描眉时,她们也终于读懂了那些达官显贵眼中的意味。
唯一一点好处是,她们这种不是官眷的身份并没有受太大限制,是可以被赎出去的。
堂姐夏禾盯上了知府家的小公子,每当对方踏入花厅,她便眼波流转如春水,软糯的细语里仿佛都藏着蜜糖。
只有原主知道,那甜腻笑容背后,是堂姐在寒夜里反复擦拭的银簪,是被泪水浸透的锦帕。
终于在夏禾不懈的甜蜜攻击下,对方终于松口把她赎了出去,还把她抬成了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