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
莱恩慌乱地蹭着树皮后退,后颈撞上树瘤时发出空洞的闷响。
“我该回去喂羊了,罗莎奶奶会生气...”
徳洛爱丝凝视着少年跌跌撞撞远去的背影,他右脚的草鞋在泥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印记。
每隔七步就出现半个带靛蓝花粉的脚印。
被遗弃的草蚱蜢正在她掌心蠕动,裂开的腹部露出半片铜徽章。
刻的星月纹与祭坛找到的残片完美契合。
??的指尖燃起幽蓝火焰,蚱蜢在火中扭曲成焦黑的星芒符号。
【他说谎,但每句谎言都掺着三成真相。
占星师的尸骨确实埋在这里,不过...】
“先确认这里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吧,之后再去找找莱恩。”
在识海的辅助下,徳洛爱丝很清楚的知道下埋藏的物品魔力因素,没有什么特异功能。
便开始研究起那徽章的作用。
暮色漫过林梢时,她们在羊圈找到了哼歌的莱恩。
少年蜷在干草堆里给羔羊包扎伤腿,夕阳将他睫毛染成蜂蜜色,那些暴烈的伤痕在暖光中竟显出几分圣洁。
当他抬头微笑,徳洛爱丝看见他齿间咬着半截风车菊茎秆,汁液将唇纹染成星空蓝。
“姐姐要看看真正的预言歌谣吗?”
莱恩掀开草垛,露出刻满稚嫩字迹的橡木板。
那些歪扭字符随着他的指尖游走开始发光。
“以罪为恶,我星正位。骨血成冠,念起弑神。”
怪不得会被判为异端,都要弑神了,这地方不管是谁。
或许在低阶眼里,会把一些妖灵当做神明。
但在高阶的眼中,神只有两位,一位圣源,一位时间。
时间不可见,所以只有另一位了。
“...”‘啊这,好像死的不冤,但好像也不是那么莫须有。’
【...】‘这些,真的不是其他人的恶作剧吗?怎么会有人想去跟柏丝帕去对抗,没听过柏丝帕有什么暴政的啊。’
两人同时陷入沉思,还有些不是很理解人类的??,实在没法理解这种信息。
看着两人的表情,都没有太大的波澜,似乎并不在乎这种邪教传言。
少年将编好的花环递给徳洛爱丝时,指尖残留的花汁在暮色里泛着幽蓝。
“能带我们去发现预言板的地方看看吗?”
德洛爱丝将一枚月光石耳坠放进莱恩掌心,宝石核心封印的幽灵蛛发出微弱的震颤。
少年蜷起手指的瞬间,耳坠突然变得滚烫,他踉跄着后退半步。
“在、在断崖边的老柳树底下,姐姐明天会不会再来找我,北崖的铃兰大概最近会开。”
“当”
教堂铜钟惊飞鸦群,莱恩突然剧烈颤抖,花环从他指间滑落。
那些洁白的花朵在触地瞬间全部转为靛色,像一滩凝固的毒血。
少年踉跄着扶住石墙,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羊羔突然发出凄厉的哀鸣。莱恩腕间的纱布散开。
溃烂的伤口里,一枚黑曜石正在血肉中缓缓转动。
“头疼...罗莎奶奶的药...”
徳洛爱丝伸手欲扶,却被??的金属流形悄然缠住手腕。
对方身上很难察觉出的魔法气息,连接四肢各处,不断的拉扯。
??靠到徳洛爱丝身边后,扣住她的手。
“抱歉,姐姐,我可能得先回去了,明天见。”
“明天见,晚安。”
少年仓皇退进阴影,将忍冬残瓣塞进嘴里咀嚼。
他离去的脚步在青石板上拖出黏腻水痕,每步都绽开转瞬即逝的反光。
“...谢谢。”
【他的记忆被黑曜石蛀空了。】
??蹲下身,流形从污水里钓出一片透明的蝶翼。
【有人在用童谣重构他的灵魂,每句预言都是缝合线的针脚。】
断崖边的老柳树根系虬结,树皮上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
腐殖土里赫然埋着十三块兽骨,每块骨上都刻着发光的魔文,拼凑出缺失的下半段预言。
「并非注定,人皆自由。也非必然,只为本我。」
‘自由...’
拾起兽骨,两人又在四周找了找确认没有残留便返回村庄。
晨雾未散时,铁匠的怒吼撕裂了村庄的宁静。
铁匠长子埃里克的尸体,正以倒吊的姿势卡在熔炉与铁砧之间,脖颈扭曲成月牙的形状。
熔炉余烬在尸体发梢跳跃,将那些亚麻色卷发烧成灰白的焦点。
死者右手紧攥着半块樱桃馅饼,酥皮缝隙渗出靛蓝色果酱,与守门老汉那日捏碎的馅饼如出一辙。
徳洛爱丝迅速赶到现场,看着一群人围着铁匠铺,周围也有几位跟自己一样的游隼游客。
“是诅咒!外乡人带来的诅咒!那群魔法师遗留的怨魂。”
铁匠之妻用火钳挑起儿子衣领,露出锁骨处新烙的倒五芒星。
人群中的莱恩突然咳嗽起来,他裹紧补丁外套的动作让徳洛爱丝看清。
少年昨夜完好的左锁骨上,赫然浮现出与死者相同的烙印。
“...你怎么看。”
【不好说。】
莱恩是一个刚觉显没多久的少年,根本没有入阶,但对方是一个久经锤炼的铁匠。
完全看不到任何联系,唯一可能有所联系的,估计就是昨天了解到的魔法师信息。
池水倒映着埃里克僵直的手指,他的食指与中指被锻造成交叠的铜片。
拼出残缺的星月纹。??用流形缠住尸体的脚踝轻轻旋转,当朝阳从门缝斜射进来时。
铁砧表面的霜花突然显现出完整的月相图,昨夜正是下弦月。
只有道出预言的魔法师能够联系起两人。
“...”
之后赶来的镇长士兵驱赶了周围议论的人群,围住了铁匠铺,莱恩也被带走了。
之后徳洛爱丝便再也没见过莱恩,不巧的是,村上的其他六人和铁匠儿子、莱恩一样,锁骨处出现一枚倒五芒星,引起一阵恐慌。
铁匠铺的橡木门被两道草绳交叉封锁,晨露在绳结上凝成冰晶。
徳洛爱丝俯身观察门槛内蜿蜒的血迹时,背后传来陶罐碎裂的脆响。
一个驼背老妪正缩在巷口颤抖,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门缝里渗出的靛蓝雾气。
“罗莎婆婆见过什么吗?”
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突然抓住徳洛爱丝衣袖,指甲缝里的靛蓝花粉落下。
“埃里克少爷昨夜...在给马蹄铁刻花纹...”
她枯槁的手指在空中画出倒五芒星。
“那些花纹会吃月亮!”
铁匠妻子突然冲出来推搡老人。“疯婆子又胡说!”
她胸前的围裙沾满淬火池的黑水,却在推挤中露出脖颈后的星形烙痕,与铜徽章上的纹路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