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胡说!宋县长,公安同志,我没有,我没有偷她的通知书,这就是个误会,我是代收了一封邮件,但……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录取通知书,是她……是她们家,是林家骗婚在先,收了彩礼,现在却不肯嫁我。”
林国栋咬着牙为自己辩解,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绝对是诬陷啊!我林国栋在公社工作两年,兢兢业业,清清白白,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这对我……又没有半点好处?宋县长,我承认,我确实……不希望沈书宁去念大学,女人就该相夫教子,我就是怕她离开村子之后心野了……但我绝对没有偷录取通知书,更没有伪造推荐信!”
宋延平冷冷地看着他,从文件袋中又抽出一张纸:“林国栋同志,县纪委的调查显示,你不仅伪造推荐信,还与沈嘉月长期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已经构成流氓罪。”
“胡说八道!”林国栋猛地提高音量,脖子上青筋暴起,咬着后槽牙低声威胁道:“你别忘了你弟弟,沈书宁!”
“是不是胡说八道,大家都有眼睛。”
沈书宁清冷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众人恍然想起来方才那些大尺度的照片,人群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越发清晰。
工作人员已经将照片全都收集起来,递给了宋县长。
他只低头看了一眼脸色就瞬间黑了。
这个时代,已订婚关系被视为准婚姻关系,且对强奸知青案量刑极重。
林国栋情绪异常激动地朝着沈书宁和宋延平扑了过去:“假的!都是假的!这不是我,不是我!”
两名公安人员立刻上前拦住了他。
宋延平冷脸皱着眉头:“林国栋,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我……”
林国栋的嘴唇颤抖着,突然转向沈嘉月,“是她勾引我的!对,就是她!那天晚上她故意穿得那么少……书宁,我知道错了,是我鬼迷心窍了,你原谅一次,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沈嘉月闻言,像被雷劈中一般呆立当场,随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林国栋!你这个畜生!明明是你答应要娶我,说会让我上大学……”
“放屁!”林国栋面目狰狞地吼道,“你这个不要脸的破鞋!你跟我睡的时候,根本就不是黄花大闺女,你肚子里的孽障,谁知道是不是我的?”
现场一片哗然。
两个人如今狗咬狗,场面一度混乱不堪,几名公安人员费了好大劲才将两人分开。
宋延平黑着脸摇了摇头,对工作人员吩咐道:“把他们都带回去,一切按程序处理。”
他又转向沈书宁,语气缓和了许多:“沈书宁同志,你的情况我已经跟津南大学招生办的主任说过了,上学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半个月之后你可以直接去学校报到。”
“另外,”宋延平继续道,“县医院那边表示,可以减免你弟弟大部分医疗费用,你可以放心了。至于你和林家的婚约……”
他厌恶地看了眼被押走的林国栋,“现在已经不是封建社会,婚姻自由,你不愿意,谁都不能逼你。张红梅主任,这件事情,你多上点心。”
沈书宁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她朝着宋延平深深鞠了一躬:“宋县长,谢谢你!”
在村里听说沈书宁到妇联举报的消息,林德贵就带着家里人匆匆赶到县城。
结果刚到妇联大门,就看到儿子被公安人员带走了。
林母吓得直接从牛车上滚了下来,瘫坐在地上,毫无顾忌地嚎啕大哭起来:“造孽啊!我儿子这辈子完了……”
只可惜,在场的人都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没一个同情他们的。
“宋县长,我儿子犯了什么罪?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抓他?我林德贵为六里村任劳任怨几十年……”
林德贵以前是六里村的村长,习惯了指挥别人,见宋延平年轻,就少了几分敬重,反而有种前辈质问晚辈的意思。
宋延平冷冷地打断他:“林国栋涉嫌偷取录取通知书,伪造推荐信和作风问题,证据确凿。林家买卖婚姻,强迫妇女,这件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反倒是质问起我来了?”
林德贵脸上一阵青红交错,但到底是不敢继续跟宋延平叫板了。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林家忙着想办法把林国栋从牢里捞出来,但任凭林家如果托关系,塞人情,这件事情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最后还是跟林德贵关系交好的一个县政府工作人员透露了一点内部消息。
“老林啊,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你说你儿子偷什么不好,非得偷人家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现在是高考恢复第二年,上头对教育这一块抓得那么紧,你儿子这是顶风作案啊!别说我了,你就算是求到省城也没用!”
林德贵这两天因为儿子林国栋的事情,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身体微微佝偻,双手颤抖地抓着对方的胳膊,哑声道:“百福,真的……没有办法了?”
“老林,真没办法了。哎,国栋这次真是栽了,那个叫沈书宁的学生,你们就别去为难人家了,县长已经亲自盯着了,你们要是再有别的动作,反而没好处,你们现在还是想办法去跟那个知青沟通一下,她现在咬着国栋不肯松口,说自己是被迫的,要是定性为强女干女知青,这后果可就严重了!”
林德贵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
沈家。
清晨,沈书宁从噩梦中惊醒,身上全是冷汗。
她看了看墙上的老黄历,离津南大学的报到时间越来越近。
她从炕席下面摸出一个褪色的红布包,这是她前几天去小木屋后面的树下挖出来,早些年因为除“四旧”,许多家庭的金银首饰都上缴了,以避免被批斗。
但这镯子是奶奶的陪嫁,她舍不得,于是就偷偷藏了起来,埋在什么地方,还是奶奶临终前偷偷告诉她的。
“奶奶,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够保佑我,保佑向阳。”
将镯子贴身藏好之后,沈书宁就借着打猪草的名头,悄悄溜到了后山,确认四下无人之后,麻溜地爬上了一棵老槐树,上面放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她这些天从后山挖到的草药。
前世的经验告诉她,黑市的药材贩子最喜欢这种野生黄芪。
村子里的人没什么文化,懂草药的人更少,所以后山这边类似黄芪,茯苓这样的中草药并不稀缺,也幸好,她小时候喜欢缠着奶奶,认得不少中草药。
她将油纸包装进背篓,然后又在上面压了厚厚实实的猪草,准备去趟黑市把这些东西都换成本钱。
“哟,这不是沈家丫头吗?”
刚走到村口,就碰到了隔壁刘家村的赵媒婆,那双看着就让人不舒服的丹凤眼朝着她眨了眨,眸子一转,凑上前,“听说你弟弟病得不轻啊?”
沈书宁眉头一拧。
前世这个赵媒婆给刘家村那个五十几岁的刘瘸子说了门亲事,结果嫁过去的姑娘不到三个月就跳河自杀了。
事情闹得挺大,所以对这个找媒婆,沈书宁也有些印象。
她没有理会对方,快步走过。
“呸!装什么清高!”赵媒婆在身后啐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