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的病再治也不可能会好了,但我的生意就差这二十万了!我求求你,再救我一次吧!”
阳光刺眼,沈书宁隔着氧气管费力地偏头看向正跪在她床边的儿子林朝辉。
自从青梅竹马的丈夫死后,她收养了朝辉,只是这些年,她忙着做生意赚钱给儿子更好的生活,不知不觉儿子就养歪了。
她骂过,也劝过,好在她熬坏身体医生说她心脏长了颗瘤子之后,儿子总算是立起来接手了她的生意。
可惜,她没精力教他了。
短短一个月,她撑起来的上千万的公司,马上就要倒闭了。
沈书宁苦笑一声。
好在,她还有最后一笔手术费五十万。
“好,妈不做手术了!”
林朝辉喜不自胜,连忙递了签字笔和合同。
饶是沈书宁已经下定决心了,心里还是难过得要命。
她愿意为了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放弃手术就快死了,可他竟然一点都不难受……
颤巍巍签完字,沈书宁就听到病房门刷地被打开,看到来人她忽然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瞳孔骤然收缩。
林朝辉身后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她那个死了三十几年的丈夫!
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皱纹,却掩不住那股养尊处优的富态。
他穿着考究的西装,与记忆中那个在乡下土生土长的农村年轻人判若两人。
更让沈书宁窒息的是,林国栋臂弯里挽着一个女人,两人亲密无间,十分恩爱的样子。
“你!你们?怎么会……”
沈书宁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努力将上涌的血腥气压了下去,声音像砂纸摩擦,十分嘶哑,“原来……你没死,你们一直在一起?”
“哼!当年要不是嘉月要用你的录取通知书念大学,我才不会娶你!”
林国栋站在病床旁,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神情十分的冷漠。
沈书宁耳边嗡嗡作响,她记得清清楚楚,1978年8月25日,她从林国栋口中得知自己落榜的消息,难过了很久,后来在这个男人的甜言蜜语哄骗之下,她放弃复读,嫁给了他。
可婚后没过两个月,林国栋就入伍了,只留下她一个人在乡下照顾年老体弱的公婆,还有年幼的弟妹。
第二年的冬天,村支书拿着烈士证来家里,说林国栋在边境任务中牺牲了,婆婆当场哭晕过去,而她在灵堂前跪了三天三夜。
可现在,这个男人却跟另一个女人,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还说,当年娶她,居然是为了偷她的录取通知书!
难怪,难怪当年她落榜没多久,沈嘉月就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当年,她怎么就没想到,沈嘉月是顶替了自己的身份!
“妈,”林朝辉手里捏着她的氧气管,眼底冷冰冰的,只有不耐。
“这么多年,你拆散我们一家三口,也是时候偿还了!”
“轰——”的一声。
沈书宁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抓着床单,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
林国栋皱了皱眉,看到沈书宁那副快要碎掉的样子,忽然叹了口气,脸上甚至流露出几分令人作呕的怜悯。
“书宁,当年我应召入伍,出任务的时候出了一些意外,我跟……嘉月在一起了,我要对她负责。所以只能让人传话给你,告诉你,我已经死了,好让你不必再等我。”
“对她负责?不必等你?”
沈书宁浑身都在发抖,“我伺候你的爹娘,照顾你弟妹,养大……”
林国栋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话,皱着眉头,冷声道:“我知道这些年你辛苦了。但我不是给你留了朝辉陪你吗!难道还不够吗!”
沈书宁歇斯底里地大笑,笑声嘶哑如夜枭。
“你们……你们……合伙……骗我……”
沈书宁拼尽全力挤出这几个字,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林朝辉轻嗤了一声,俯身凑了过来,“妈,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咱们是骗你呢?奶奶说了,要不是让你收养我,你肯定老早改嫁跑了,多亏有我栓着你,你才能伺候他们到老啊!况且,我不是也叫了你三十几年的妈?你放心,你死了,我肯定给你送终!”
沈书宁眼前一阵阵发黑,胸口像是压着千斤重的巨石,她想起这三十几年的磋磨,原来全是一场骗局!
“行了,沈书宁,你也别怨恨我们,今天我就来见你,就是为了让你死个明白,谁让你自己愚蠢,怪得了谁?”
林国栋皱着眉,嫌弃地摆了摆手,“行了,朝辉,别跟她废话了,赶紧动手,等下有人进来了。”
林朝辉点了点头,直接痛快地拔掉了氧气管。
不一会儿,沈书宁就剧烈地抽搐起来,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她听见自己养了三十几年的那个畜生说:“妈,你放心,你不是一直想去外面看看?到时候我就把你的骨灰撒到老家的河里,至于你前些年买的那块墓地,我已经卖掉了,留着也是浪费。”
黑暗吞噬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发誓:若有来世,定要这些畜生血债血偿!
耳边是机器运作的声音,凌乱的脚步声,她似乎听见有人不停地再叫自己的名字……
“沈书宁,书宁!”
“吱——吱——”
刺耳的蝉鸣划破盛夏午后的寂静。
沈书宁猛地睁开眼睛,汗水浸透了她的粗布衣衫。
她环顾四周,破旧的土坯房,墙上贴着泛黄的年画日历,上面赫然写着“一九七八年”,窗外是熟悉的晒谷场。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那些被岁月和苦难刻下的皱纹,也没有昔日被烫伤的疤痕。
“这是……”
1978年!她重生了!
微微阖眼,前世的记忆翻涌而来。
今天应该是高考录取通知书送达的日子。
上辈子,她傻傻地等了一整天,直到天黑才被林国栋告知自己落榜了。
她信了,哭了一整夜,然后在林国栋的甜言蜜语中嫁给了他,开始了噩梦般的三十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