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芷萱步入闺房,驻足于衣柜之前,凝视良久,眉宇间染上了一抹愁绪,轻声叹息:“唉,早知今日,便该多备些裙裳,这些衣物,如何能得体地示人呢?”
恰在此时,南乔手捧一叠衣物自门外踏入,恰好听见了慕芷萱的嘀咕,遂笑道:“小姐,您可是忘了?前些日子还念着要做几套淑女风范的衣裳呢,您看,这不,衣物早已送至,正巧今日可派上大用场。”
慕芷萱闻言,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急步上前,于衣物间细细翻找,最终选定一件鹅黄色云烟衫,其上绣着淡雅兰花,搭配古纹双蝶千水裙,随即更衣完毕,款步至梳妆台前,轻声道:“我这发式,怕也得换换吧?”
南乔心领神会,上前轻解慕芷萱的发髻,巧手梳挽成一个公主髻,髻间插上一支珠花流苏簪,乌黑秀发如瀑,自然垂落肩头。
镜中人儿,慕芷萱凝视着自己,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旋即起身,匆匆向前院奔去。
前院中,李淑英正悠然品茗,忽闻慕芷萱急促而略显慌乱的脚步声,不禁微微蹙眉,转而向兰香投去一抹歉意的笑容。
兰香望着慕芷萱那不加掩饰的活泼模样,心中虽有几分无奈,却也深知,身为将军之女,自幼受父亲影响,难免带些男儿爽直之气,又能如何苛责呢?
李淑英满心忧虑,轻步上前,以细若蚊蚋之声叮咛着慕芷萱:“萱儿,稍后入宫,务必谨慎言行,万不可肆意妄为,可记清了?”
慕芷萱轻轻抚平衣襟上的褶皱,眸中闪过一丝坚定,温顺地点头回应:“娘,我省得的,定会小心行事。”
言罢,李淑英转而面向一旁静立的兰香,略带歉意地笑道:“兰香姑娘莫怪,我这女儿平日里确是多了几分率真,少了些沉稳。”言毕,她以肘轻推慕芷萱,示意其开口。
慕芷萱这才恍然回神,轻声道:“让兰香姑娘久等了,实在抱歉。”
兰香微微一笑,温婉依旧:“无妨,慕小姐既已准备妥当,咱们这便启程入宫吧。”语毕,她引领着慕芷萱步出府邸,缓缓步入等候的马车之中。
虽至皇宫的路程不甚遥远,但对慕芷萱而言,却巴不得路途漫长些,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筹谋应对之策。毕竟,此行面对的是心思深沉的宜贵妃。
马车内,慕芷萱紧张地攥着裙摆,心中千言万语欲问又止,那份忐忑与纠结,如同潮水般翻涌不息。
兰香洞悉她内心的波澜,柔声安抚:“慕小姐不必过于紧张,我家娘娘此番相邀,不过是想请您入宫共赴晚宴,别无他意。”
慕芷萱心中暗自思量,兰香所言的单纯用膳,她自是难以全然信服。世间之事,岂有无因之果?她嘴角微翘,带着几分无奈与自嘲:“仅仅一顿晚宴?这般说辞,恐怕难以令人信服吧。”
声音适中,刚好能落入二人耳畔,却在话毕之时,慕芷萱蓦然察觉失言,连忙补救:“呃……我的意思是,贵妃娘娘怎就单单邀了我共膳呢?”
兰香见状,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在她心中,慕小姐向来是无畏无惧的,唯独在这与娘娘用膳之事上,显得格外慌乱,倒添了几分难得的娇俏。
她轻笑道:“慕小姐,届时自然明了。”
慕芷萱闻言,也便不再追问,只随兰香指引行事。
马车转瞬即至宫门,二人步下马车,径直朝长乐宫行去。
兰香引领慕芷萱至长乐宫主殿后,便悄然退下。
慕芷萱望着兰香离去的背影,心中愈发惴惴不安,低垂着头,脚步轻缓地步入殿内。
对于宜贵妃,慕芷萱早有所闻,知其性情温婉,和善可亲,然而,当得知宜贵妃相邀之时,心中那份莫名的忧虑仍是挥之不去。
“小女慕芷萱,拜见宜贵妃娘娘。”慕芷萱躬身行礼,语态恭敬。
“免礼。”宜贵妃的声音温柔而缓,轻轻响起。
听闻宜贵妃的言语,慕芷萱缓缓起身,眸光流转间,恰好捕捉到侧旁静立的宸懿筱,心中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安定。
自那日入宫向宜贵妃请安后,次日便得知今日之约,慕芷萱便早早入宫,静候时光。而与宸懿筱相识至今,这还是头一次见她显露出一丝怯懦之态,不禁让慕芷萱唇边漾起一抹浅笑。
“你,便是那令笙儿甘愿违抗皇命,也要娶进门的女子?”宜贵妃的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此言一出,室内二人皆是一怔。宸懿筱猛地转身,急欲开口:“母妃……”
未等她言尽,宜贵妃已提高声调,打断道:“筱筱,母妃正与慕小姐交谈。”
宸懿筱闻言,心中五味杂陈。母妃此言,岂不是暗指慕芷萱缺乏名门淑女的风范?然而,面对宜贵妃的坚持,她只能无奈作罢,转头望向慕芷萱,眼神中满是歉意与无力:“我……我也爱莫能助了。”
慕芷萱虽已料到宜贵妃或许会有“考验”,却未曾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地提及此事,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毕竟,是她让云墨笙甘愿背负抗旨之名,也要与她相守。
“回娘娘,小女……小女……”慕芷萱声音微颤,言辞间满是犹豫。此情此景,她确是不知如何是好。
望着她那份茫然无措的神态,我稍作停顿,随后的话语如细流般继续淌出:“安北将军的千金,果真是气质超群,依稀可见将军年轻时的英姿勃发,想必慕小姐已然承袭了安北将军那份非凡的英雄气概。”
“多谢娘娘赞誉,”慕芷萱轻声回应,面上带着一抹谦逊的笑意,“小女家中并无兄弟,家父自小便将小女视若掌上明珠,亦如男儿般教养,故而小女身上或许沾染了些许男子的爽直,还望娘娘莫要见怪。”她言辞流畅,显然对于这番对话已有了应对之策。虽不似寻常闺秀那般温婉娴淑,但该有的礼数与分寸,她自是了然于胸。
慕芷萱的这番话,却让高坐于上的宜贵妃微微蹙起了眉头,她顺势而下,话语间多了几分威严与深沉:“本宫对于这些世俗之见,向来是不以为意的。但关乎笙儿与慕小姐之间的事,本宫却不得不问。慕小姐可知,抗旨不遵,乃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一位是皇室贵胄,一位是将军府的掌上明珠,行事如此不计后果,又将皇上与安北将军的颜面与处境置于何地?”
宜贵妃的语气愈发凝重,她故意将事态说得严重,意在敲打这对年轻人,让他们明白身为皇族与将门之后,一举一动皆需谨慎,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宸懿筱愕然地凝视着宜贵妃,心中波澜四起,要知道,温婉如水的宜贵妃竟是头一遭吐露如此严厉之辞,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赶忙趋步上前,试图缓和气氛:“母妃,此事或许尚未至于如斯严峻吧?”
她心急如焚,却一时束手无策,只能以眼神向慕芷萱求助,期盼她能领会这无声的呼唤。
慕芷萱闻听此言,身形一晃,膝盖不由自主地弯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几分颤抖:“贵妃娘娘慈悲,请您宽恕小女的过失。此番确是小女思虑不周,若因此累及家父家母等无辜,小女甘愿一力承担,万死不辞。”
宜贵妃望着慕芷萱那因惊惧而略显慌乱的神色,心中微微一叹,知晓方才那番重话已吓得她不轻。她轻轻颔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想来,此番敲打的目的已然达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