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林昭的指节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个句号。
台灯的暖光将他眼下的青影拉得很长，系统光屏在视网膜上浮动，【政企合作模式风险监测模型】的数据流与李会计发来的资金明细在虚拟空间里交织成网，像团燃烧的金红色火焰。
\"叮——\"系统弹出进度条，99%，100%。
他松了松攥得发酸的后颈，电脑屏幕上《关于市属国企虚假招标行为的初步分析》的标题泛着冷白的光，附件里二十七个境外公司的注册时间、股权结构、与云州基建项目的资金往来时间轴，正安静地躺在压缩包里。
窗台上的绿萝叶子在风里晃了晃，他想起李会计在电话里带着哭腔的抽噎——那个总把碎发别在耳后的中年女人，今天下午还在区政府财务科门口和他讨论差旅报销流程，此刻却为了这些数据在便利店后巷躲了三个小时。
系统\"危机预警\"模块的红光早褪成了淡粉，但他的后颈仍绷得像根弦：王总那辆黑色奔驰在便利店对面停了十七分钟，陆明鸢拍的照片里，对方攥方向盘的指节泛着青白。
鼠标悬在\"发送\"键上，他摸出父亲的老笔记本。
扉页上\"清慎勤\"三个钢笔字被翻得发亮，最后一页系统生成的报告边缘还留着他昨夜的指纹。\"赵主任利益诉求：推动区域经济合规化。\"系统提示突然跳出，他想起上周赵主任在食堂说的话：\"小林，你整理的那套项目风险对照表，比审计科给的实在。\"
手指按下，邮件提示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他盯着屏幕上的已发送回执，听见楼下收垃圾的三轮车\"哐当\"一声，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昨晚十点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
青阳区政府第三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太足，林昭的衬衫领口沾着点冷意。
赵主任的茶杯\"咚\"地磕在木桌上时，他正盯着对面吴副局长发红的耳尖——那是系统\"人性图谱\"标注的\"情绪波动特征\"。
\"最近接了不少群众反映，\"赵主任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参会人员，\"我和区长商量过，对近三年的市政基建项目启动专项审计。\"他翻开手边的文件夹，林昭看见自己凌晨发的分析报告正躺在最上面，\"特别是涉及国企民企合作的标段，资金流向必须查清楚。\"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翻页声。
吴副局长的钢笔\"啪\"地掉在地上，他弯腰去捡时，林昭瞥见他后颈渗出的薄汗。
系统光屏适时展开：\"目标（吴）血压升高12%，吞咽频率异常。\"
\"赵主任，\"林昭在所有人抬头时开口，声音像浸过温水的钢，\"审计需要专业支撑。
我这有三家独立评估机构的名单，都是财政部备案的，能规避'既当裁判又当运动员'的嫌疑。\"他把提前打印好的资料推过去，余光看见陈秘书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笔尖在\"第三方\"三个字下画了道重重的线。
吴副局长刚直起腰，喉结动了动又咽了回去。
赵主任翻着机构资质文件，突然抬头笑：\"小林这建议好，就这么定。\"
\"林科员，喝冰美式还是热拿铁？\"陆明鸢的指尖敲了敲咖啡馆的玻璃桌，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针织衫，锁骨处的珍珠项链随着动作轻晃。
林昭接过她推过来的牛皮纸袋时，触到她指尖的温度——比咖啡杯还凉。
复印件上的境外账户流水在暖光下泛着冷意。\"周副市长的侄子？\"他扫过账户名，系统\"政策推演\"模块立刻跳出关联信息：\"周xx，周副市长胞弟之子，云州建投前监事。\"
\"我爸让人从瑞士分行调的。\"陆明鸢托着下巴看他，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影子，\"你打算怎么用？\"
林昭的拇指摩挲着复印件边缘。
系统提示在视网膜上跳动：\"目标（周）出境航班：明早六点，目的地苏黎世。\"他想起昨夜李会计说的\"王总他们用境外公司走账\"，想起父亲笔记本里夹着的老照片——那个穿白衬衫的年轻官员，眼睛亮得像星子。
\"该收网了。\"他把复印件折好放进西装内袋，抬头时正撞进陆明鸢的视线。
她突然笑了，指节抵着下巴：\"我就知道，你不会让这些数字白流。\"
李会计的指甲在沙发扶手上掐出月牙印。\"林...小林，\"她的声音发颤，\"他们昨天去我家楼下了，问我是不是见了什么人。\"她怀里抱着个布包，里面是她这些年偷偷复印的账本，\"我想...想转去证人保护。\"
林昭把热可可推到她手边。
系统\"资源兑换\"模块里，新解锁的\"政策咨询公司\"联系人正闪着绿光。\"张律师已经和市司法局打过招呼，\"他翻开手机里的定位，\"这家公司在高新区，办公区有24小时安保。\"他指了指布包，\"里面的东西我帮你扫描上传系统云端，加密等级是最高级。\"
李会计的手指慢慢松开，布包落在沙发上发出闷响。
她捧起热可可喝了一口，突然抬头：\"你...你真的能把他们都抓了？\"
林昭望着她发红的眼尾，想起系统\"人性图谱\"里标注的\"家庭诉求：独子在国外读博，需要稳定经济来源\"。\"能，\"他说，\"而且你儿子的学费，不会断。\"
深夜十一点，林昭的手机在茶几上震动。
系统提示的红光刺得他眯起眼：\"目标对象【周xx】已预订明早六点出境航班。\"他盯着窗外的霓虹，看见对面写字楼的最后一盏灯熄灭，突然抓起外套走向玄关。
陈秘书接电话时，背景里有翻文件的沙沙声。\"林科员？\"她的声音带着点困倦，\"这么晚...\"
\"张局长分管的城市更新项目，\"林昭摸出父亲的笔记本，指腹擦过\"清慎勤\"三个字，\"是不是该提一提合规审查了？\"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传来钢笔帽扣上的脆响。
\"我记下了。\"陈秘书的声音里有了温度，\"需要我现在联系张局吗？\"
林昭望着客厅墙上的挂钟，秒针在\"12\"的位置顿了顿。
系统突然弹出新提示：\"任务进度：87%。\"他想起凌晨要给赵主任写的《关于加强重大项目资金监管的若干建议》，想起陆明鸢带来的复印件，想起李会计在咨询公司楼下等他时，往他手里塞的那颗水果糖——还在西装口袋里，裹着透明糖纸。
\"不用，\"他说，\"明天早上，刚好。\"
窗外的风掀起半开的窗帘，父亲的老笔记本在月光下摊开，最后一页系统生成的报告上，\"资金监管\"四个字泛着幽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