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凡紧随那团跳跃的混沌灰影，在粘稠翻涌的气流中艰难穿梭。
无处不在的混沌之气如同实质，压迫着他的感官，贪婪地吞噬着光线与声音。唯有那混沌灵鼠小小的身躯异常灵活，在前方引领着方向。
前方混沌气流稍缓，似乎沉淀下来，显露出一片相对稳定的区域。
一个庞然巨物的轮廓逐渐清晰——身躯似龙盘虎踞，脊背上延展着几乎能遮蔽天穹的巨大肉翼，片片幽暗鳞甲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正是混沌龙鹫！
即便在沉睡之中，这头巨兽散发出的威压也让林小凡心脏不受控制地悸动。
如果说雪豚是混沌海中的帝皇，那么这混沌龙鹫，便是足以镇守一方，裂土封疆的强悍诸侯！
混沌灵鼠这小东西，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
林小凡心头疑云密布。
他记得神念扫过此地，混沌气极为浓郁，却并未感应到类似混沌灵液的特殊能量波动。
难道宝物，竟会在一头活生生的凶兽身上？
这念头仅仅一闪，便被寻宝的急切压了下去。
混沌灵鼠纵身一跃，竟直接跳到了混沌龙鹫那小山般的头颅上，撒欢似的活蹦乱跳！
“喂！”林小凡魂都快吓飞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手忙脚乱地将这胆大包天的小东西一把捞进怀里。
他死死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小祖宗！咱们是来找灵液的，不是让你来叫醒这个大家伙！万一它起床气重点，咱俩都得挨揍！”
混沌灵鼠在他掌心剧烈挣扎，小爪子拼命指向身下的混沌龙鹫，发出又急又委屈的“吱吱”抗议声。
林小凡看着它焦急又笃定的神态，心中猛地一动，低语：“你是说…混沌灵液，就在这混沌龙鹫身上？”
混沌灵鼠立刻像捣蒜般用力点头，随即挣脱林小凡的手，闪电般再次跳到混沌龙鹫巨大的耳廓边，凑近了，“吱吱吱”地大声呼唤起来。
沉睡中的混沌龙鹫被这噪音扰了清梦，山峰般的庞大爪子下意识地挥动了一下，如同驱赶一只讨厌的蚊蝇。
“啪！”
混沌灵鼠猝不及防，直接被这随意一扫拍飞，骨碌碌滚落在地。
混沌龙鹫舒服地翻了个身，发出满足而低沉的鼾声，睡得更沉了。
混沌灵鼠在地上懵了片刻，随即感到莫大的侮辱，气得原地疯狂蹦跶，浑身灰毛根根倒竖，炸成了一个球。
林小凡看着灵鼠气急败坏又无比确信的模样，强烈的好奇心终于压过了最后一丝疑虑。
他决定信这小家伙一次。
他也上前，尝试唤醒这头沉睡的巨兽。
“龙鹫前辈？醒醒！”林小凡提高了音量。
混沌龙鹫巨大的耳朵动了动，反而往里缩了缩，闭合得更紧了。
林小凡暗自运转仙元，指尖凝聚出一缕微弱的法术光芒，弹向龙鹫厚重的鳞甲。
“叮——！”
一声清脆得近乎微不足道的响声过后，光芒撞上那仿佛万载玄铁般的鳞甲，瞬间湮灭，连一丝痕迹都未能留下。
推？林小凡看着眼前山峦般巍峨的身躯，扯了扯嘴角，明智地放弃了这个愚蠢的想法。
神念沟通也如同石沉大海，瞬间被那无形的混沌力场消弭殆尽。
屡试无效，林小凡的耐心终于告罄，一股无名火噌地冒了上来。
“好好好，睡得跟死猪一样！”他咬了咬后槽牙，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狡黠。“我倒要看看，在这种‘沁人心脾’的芬芳里，你还能不能安睡！”
他一把捞起还在地上生闷气的混沌灵鼠，身形如电般迅速后退。与此同时，指尖一枚漆黑圆润、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丹丸被精准地弹射而出。
“走！”
丹丸划破粘稠的混沌气流，不偏不倚地落在混沌龙鹫巨大的鼻翼下方。
林小凡抱着混沌灵鼠，头也不回地亡命狂奔出数百米。
轰——！！！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爆响过后，那枚特制的“臭气丹”骤然炸裂！
一股难以用任何语言形容的恐怖恶臭，仿佛混合了三界六道所有腐烂污秽之物，又经过了千万年的黑暗发酵，瞬间以爆炸点为中心，呈几何级数疯狂扩散！
气味浓烈到几乎化为墨绿色的实质毒雾，所过之处，连翻涌的混沌气流都仿佛被熏得凝滞了一瞬！
“吼——！！！！”
一声足以撕裂苍穹、震碎星辰的惊天愤怒咆哮猛然炸响！
狂暴无比的气浪如同海啸般席卷四方，瞬间将弥漫的大半恶臭强行吹散！
混沌龙鹫那庞大的身躯轰然挺立，遮天蔽日的双翼因极度的愤怒而猛力张开，搅动得整片混沌区域如同沸腾的开水！
那双蕴含着古老、蛮荒与无尽威严的巨眼豁然睁开，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将这片混沌点燃！
“哪个该死的兔崽子！！敢在老子的地盘玩屎？！给老子滚出来受死！！！”
雷鸣般的咆哮震得林小凡耳膜嗡嗡作响，气血翻腾。
他和怀里的混沌灵鼠条件反射般同时缩了缩脖子。
溜！必须趁现在溜！
然而，终究还是太近了。
混沌龙鹫那堪比太乙金仙初期的强大神识，裹挟着滔天怒火，如同实质的风暴般横扫而过，瞬间便锁定了数百米外那渺小的一人一鼠。
但就在它的目光触及林小凡，以及他怀中那个散发着熟悉契约气息的小东西时，混沌龙鹫那足以焚天的怒火，却仿佛被一盆来自九幽的冰水当头浇下，骤然熄灭了大半。
它清晰地感知到了那缕源自混沌本源的契约联系。
随之而来的并非迁怒，而是难以置信的震惊、茫然，最终，这些情绪统统化作了如山崩海啸般汹涌而来的委屈和伤心。
庞大的身躯在空中微微一顿，眼神极其复杂地盯着林小凡，那眼神里，明晃晃地写满了“我最信任（喜欢）的人居然用这种恶心的方式整蛊我”的控诉与受伤。
林小凡看着那双写满控诉的巨大眼眸，感觉双脚像是灌满了铅，一步也迈不动了。
脸上火辣辣的，尴尬得能原地抠出三室一厅。
龙鹫扇动着巨大的翅膀飞近，带起的狂风吹得林小凡衣衫猎猎作响。林小凡连忙扯着嗓子高声道歉：“抱歉！抱歉啊龙鹫前辈！实在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有急事想请您帮忙，可怎么都叫不醒您！真的非常抱歉，请您原谅！”
混沌龙鹫悬停在林小凡面前，巨大的头颅微微低下，发出瓮声瓮气的声音：“哼！别以为本座对你有点好感，你就能胡说八道污蔑我！”
它努力想摆出凶兽的威严，语气却明显底气不足：“我可是混沌凶兽里出了名的警惕！寻常生灵胆敢靠近百米之内，我早就醒八百回了！”
这时，林小凡肩上的混沌灵鼠探出小脑袋，对着混沌龙鹫“叽叽喳喳”地快速叫嚷起来，小爪子还不停地比划着，像是在告状又像是在解释。
混沌龙鹫听着听着，脸上的委屈和愤怒渐渐变成了恍然大悟，最后，那巨大的龙脸上，竟浮现出浓浓的愧疚之色。
它巨大的脑袋更低了些，语气也彻底软了下来：“咳咳…原来是这样！”
它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林小凡：“那啥，抱歉啊，林星君！”
“我…我给忘了，你身上有混沌契约，不算外人。所以，嗯，你想用正常方法叫醒我，确实是有点困难。”
林小凡大大松了口气，连忙摆手：“该说抱歉的是我，用了这么粗鲁的方式。”
误会解开，林小凡不再绕弯子，直入正题：“对了，龙鹫前辈，你知不知道‘混沌灵液’？”
混沌龙鹫闻言，那对灯笼似的巨眼猛地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林小凡，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古怪，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和强烈的嫌恶。
“混沌灵液？知道，当然知道。”它小心翼翼地反问，语气里带着十二分的不确定，“不过，星君，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混沌龙鹫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仿佛在说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你…你该不会真有什么…呃…特殊的癖好吧？！”
“哈？”林小凡彻底懵了，“不是，龙鹫前辈！您想到哪里去了！”
他哭笑不得：“我只是想找一点混沌灵液，用来送人，求对方办一件重要的事情！这跟特殊癖好能有什么关系！”
谁知，混沌龙鹫听完，脸上那嫌弃的表情反而更加浓重了，连带着它背上不知何时又重新爬上去的混沌灵鼠，也露出了同款鄙夷的神情，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那啥，星君，”混沌龙鹫艰难地斟酌着词句，试图用最委婉的方式劝阻，“不是俺们瞧不起您的爱好，只是吧，那玩意儿…呃，真不是什么受欢迎的东西。”
“您拿那个去送礼，恐怕，不仅办不成事，还得把人彻底得罪死吧？”
“要不咱们换个礼物？贵重点没关系！实在不行，我这儿还有点别的收藏！千万别拿那东西去送人，不然别说办事了，人家不追杀你就算脾气好了！”
林小凡彻底傻眼了，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得罪？怎么会得罪？”他满心都是巨大的问号，“混沌灵液，那可是传说中的天地奇珍，逆天神物！用这样的至宝去送礼，怎么可能会得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