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劫情塔的废墟上,晨光穿透云层,为满地碎石镀上一层金边。
杜文轩弯腰拾起一块黑曜石碎片,指尖传来微微的灼热感。这块碎片上刻着半个符文——正是七劫情塔最顶层的封印残迹。
“小心!”玉无瑕的惊呼突然在耳边炸响。
杜文轩还未来得及反应,手中的黑曜石碎片突然融化,化作一道黑光钻入他的掌心。
剧痛从手臂蔓延至全身,他踉跄后退,右臂的魔纹如同被唤醒的毒蛇,瞬间爬满整条手臂。
“杜文轩!”玉无瑕冲上前,冰蓝色的灵力从她指尖涌出,试图压制暴走的魔纹。
但她的灵力刚一接触,就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弹开。
“没用的。”杜文轩咬牙道,额头渗出冷汗,“这不是魔纹反噬……是命运之镜在召唤我。”
话音刚落,他胸口的天缘契金纹突然亮起刺目的光芒。
一面古朴铜镜的虚影从他体内浮现,镜框上缠绕着黑红相间的荆棘纹路,镜面却清澈如水,映出两人惊愕的面容。
“这就是塔灵说的命运之镜?”玉无瑕伸手想触碰镜面,却被一道无形屏障阻隔。
杜文轩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混沌视界中,这面镜子根本不是实体,而是由无数条命运丝线编织而成的漩涡。
每一条丝线都代表一个可能的未来,它们纠缠、分叉、湮灭,永无止境地变幻着。
“它要带我进入命运长河……”杜文轩话音未落,镜面突然泛起涟漪,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将他整个人拉向镜中。
“不!”玉无瑕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天缘契的金纹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但命运之镜的力量太过强大,连情圣境的灵力都无法抵抗。
“等我回来。”杜文轩只来得及说出这三个字,整个人就被吸入镜中世界。
黑暗。
绝对的黑暗。
杜文轩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之中,没有上下左右之分,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只有胸口的天缘契金纹还在微微发烫,提醒着他与玉无瑕的联系尚未断绝。
突然,一点血光在远处亮起。
那光芒迅速扩大,化作一片血海。
杜文轩发现自己站在一座白骨堆成的王座上,脚下是无数具尸体——有道门修士、佛门弟子、合欢宗女修……甚至还有几个穿着现代服饰的人。
“这是……?”
“这是你的一个可能。”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杜文轩猛地转头,却看不到说话的人。
血海翻涌,画面突然变换。
他看到了玉无瑕——不,那是一个与玉无瑕有着相同容貌却气质迥异的女子。
她穿着漆黑的战甲,腰间挂着染血的合欢铃,冰蓝色的眼眸中只剩下冷酷与算计。
“为什么?”杜文轩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为什么要背叛我?”
“背叛?”黑衣玉无瑕冷笑,“从来就没有忠诚,何来背叛?情蛊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为了让你这个‘混沌容器’乖乖听话罢了。”
她抬手一挥,无数合欢宗弟子从阴影中走出,每个人手中都牵着一条粉红色的情丝,那些丝线的另一端全部连接在杜文轩的心脏位置。
“看到了吗?你不过是个傀儡。”黑衣玉无瑕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现在,该结束了。”
剧痛从胸口炸开。
杜文轩低头,看到一柄冰剑贯穿了自己的心脏——正是玉无瑕的“断情刃”。
鲜血喷涌而出,却不是红色,而是粘稠的黑色魔气。
“啊——!”他仰天咆哮,右臂的魔纹瞬间覆盖全身。
混沌灵力失控暴走,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毁灭的漩涡。
画面再次变换。
这次他站在一片废墟之上,脚下是合欢宗的残垣断壁。
黑衣玉无瑕被他的魔气锁链禁锢在半空,嘴角溢血却仍在冷笑。
“杀了我啊。”她挑衅道,“就像你屠杀其他所有人一样。”
杜文轩看到自己的手——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而是覆盖着鳞片的魔爪。
爪尖滴落的鲜血在焦土上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我……变成了什么?”他惊恐地自问。
“你成为了你本该成为的存在。”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混沌魔尊,毁灭的化身。这是你的第一个可能:被背叛的疯魔。”
血海突然凝固,化作无数面镜子。
每一面镜子中都映出不同的杜文轩——有时是他亲手拧断玉无瑕的脖子;
有时是他被各大门派围攻致死;
最可怕的一面镜子中,他抱着玉无瑕的尸体仰天长啸,魔气冲天而起,将方圆千里化为死域。
“不!这不是我!”
杜文轩怒吼着挥拳击碎那些镜子。
但碎片落地后又变成新的画面,继续展示着这个黑暗未来的种种可能。
就在他即将被这些景象逼疯时,一道金光穿透血海——是天缘契在发光。
杜文轩猛地抓住这道光,如同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
“玉无瑕……”他喃喃念着这个名字,眼前的血海世界突然如玻璃般碎裂。
刺目的白光取代了血色。
杜文轩眨眨眼,发现自己站在一座纯白的宫殿中。
这里的一切都是白色——墙壁、地板、柱子,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微尘。
唯一有颜色的是王座上的那个身影——另一个杜文轩。
这个“杜文轩”穿着白金相间的长袍,头戴星辰冠冕,眼神冰冷得如同万年寒冰。
他的右臂没有魔纹,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道金色的天道符文。
“欢迎来到第二个可能。”王座上的杜文轩开口,声音如同千万人同时说话,“执掌天道的孤王。”
随着他的话语,宫殿的墙壁变得透明,展现出外界的景象——那是一个秩序井然而冰冷的世界。
修士们按部就班地修炼,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日月星辰按照精确的轨道运行,没有一丝偏差;
甚至连草木的生长都遵循着严苛的几何规律。
“这是我的世界。”天道杜文轩走下王座,“在这里,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没有意外,没有痛苦,也没有……”
“也没有爱。”杜文轩打断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斩断了所有情感。”
天道杜文轩的嘴角微微上扬,那不能称之为微笑,而是一个精确控制的肌肉运动:
“情感是混乱的源头。要维持完美秩序,必须消除这个变数。”
他抬手一挥,宫殿中央浮现出一个冰蓝色的身影——玉无瑕。
但她已经被完全冰封,如同一尊精美的雕像,连睫毛上都结着霜花。
“她反抗过。”天道杜文轩用毫无波澜的声音陈述,“所以我让她永远安静下来。”
杜文轩的心脏猛地抽痛:“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只是让她回归本源。”天道杜文轩的手指轻触冰雕,“绝对零度,一切分子运动停止的状态。这才是永恒的完美。”
杜文轩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右臂的魔纹开始发烫:“这不是永恒,这是谋杀!”
“你错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杜文轩转身,看到了第三个人——一个穿着朴素灰袍,面容沧桑的“杜文轩”。
这个灰袍杜文轩看起来四十多岁,眼角已有细纹,但眼神温和而坚定。
他手中没有法器,只有一把普通的铁剑。
“还有第三个可能。”灰袍杜文轩说道,“跟我来。”
纯白宫殿如同沙堡般坍塌,三人瞬间转移到了一个战场上。
这里硝烟弥漫,无数修士正在与潮水般的魔物厮杀。
天空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漆黑的魔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魔神即将完全苏醒。”灰袍杜文轩指向裂缝,“这是最后一战。”
杜文轩看到战场中央的自己——穿着普通道袍,手持铁剑,正与玉无瑕背靠背作战。
他们配合默契,每一招每一式都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我们赢了吗?”杜文轩问道。
灰袍杜文轩摇摇头:“看那边。”
顺着他的指引,杜文轩看到战场边缘,一个年轻的自己正跪在地上,怀中抱着重伤的玉无瑕。
她的冰蓝色道袍被鲜血浸透,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不……不要……”年轻的杜文轩声音哽咽,“我们说好要一起活下去的……”
玉无瑕颤抖的手抚上他的脸颊:“傻瓜……这是我的选择……”
她艰难地摘下腰间的合欢铃,塞进他手里:“用它……封印魔神……这是唯一的……”
话未说完,她的手垂落了。
合欢铃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年轻的杜文轩仰天咆哮,泪水与血水混在一起。
他拾起合欢铃,将全部灵力注入其中,然后义无反顾地冲向魔气最浓处。
“不!”杜文轩下意识想阻拦,但灰袍的自己拉住了他。
“这是必须的牺牲。”灰袍杜文轩轻声道,“在这个可能性里,我们选择了为众生而死。玉无瑕先走一步,我紧随其后。”
战场中央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当光芒散去时,魔气裂缝开始愈合,而年轻的杜文轩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合欢铃孤零零地落在地上,铃身上多了一道裂痕。
“为什么给我看这个?”杜文轩声音嘶哑。
“因为这是魔神最害怕的可能性。”灰袍杜文轩指向天空,“看。”
魔气裂缝完全闭合的瞬间,一道彩虹横跨天际。
战场上的修士们欢呼雀跃,而杜文轩清楚地看到,玉无瑕的冰蓝色灵力化作无数光点,融入那道彩虹之中。
“在这个结局里,我们虽然死了,但爱拯救了世界。”灰袍杜文轩的声音渐渐远去,“记住,魔神可以接受你成为疯魔,也能容忍你成为天道,唯独恐惧你选择为爱牺牲……”
话音未落,整个战场景象突然扭曲。
杜文轩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拽入黑暗,再次回到最初的虚无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