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舰队的自我格式化，像一场无声的烟火。
这朵烟火在宇宙的暗夜背景板上，炸开的不是光，而是一圈圈名为“熵”的涟漪。对某些躲在犄角旮旯里瑟瑟发抖的文明而言，这是警告。
对另一些，则是邀请。
亚空间。
一个由意识、情感和原始概念能量搅合在一起的，黏糊糊的维度。这里没有上下左右，只有情绪的潮汐和思想的风暴。
就在这片混沌的深处，一双眼睛，睁开了。
那不是物理的眼睛。它由纯粹的，水晶般剔透的灵能构成，像两颗悬浮在无尽紫色海洋中的，冷漠的恒星。
它们被吸引了。
被“原初之卵”在重组后，散发出的那股纯粹到不讲道理的，概念能量的味道。
那味道，对它们来说，像是顶级瘾君子闻到了纯度百分之百的海洛因。
……
地球。
新京市，国家科学院，超弦理论研究所。
一位头发花白的院士，正盯着面前全息屏幕上的一串复杂公式，眉头紧锁。突然，一股没来由的，尖锐的悲伤，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愣住了。
他想起了自己童年时养的那只，后来被车撞死的老猫。
不对。
院士的眼神瞬间恢复清明。他那颗经过意识升维，算力堪比小型超算的大脑，在零点零一秒内就完成了自检。
情感模块正常，记忆调用无异常，多巴胺分泌水平稳定。
“外部精神信号干扰？”他喃喃自语，随手在个人终端上敲了一行代码，给自己加装了一个“情绪防火墙V3.2测试版”。
同一时间，全球各地，无数人都经历了类似的“闪念”。
一个正在维护戴森云的工程师，突然想辞职去宇宙里开一家拉面馆。
一个正在月球船坞指挥机器人施工的工头，突然想写一首关于“机械臂的孤独”的十四行诗。
这些念头，来的快，去的也快。被七十亿颗升维后的大脑，当成了系统缓存里的垃圾，随手就清理了。
网络上，新的地狱笑话开始酝酿。
“家人们谁懂啊，我刚突然想通了宇宙的终极奥义，然后下一秒就忘了。感觉错过了一个亿。”
“楼上的格局小了。我刚突然想给隔壁的肃正者守护者写一封情书，还好我老婆把我打醒了。#论已婚男人的自我修养#”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宇宙的背景辐射里，混进来了什么奇怪的电台信号？专门播放午夜情感节目的那种？”
……
林默的精神空间。
那片无垠的纯白之上，他像一个漠然的服务器管理员，看着自己后台刷出的一条条红色的，访问失败的日志。
【警告：侦测到未知灵能探针。】
【来源：亚空间。】
【意图：情绪共鸣，精神诱导。】
【结果：已被目标单位的本地处理器过滤。】
“大白”的声音，冰冷地汇报着。
“它们在试探。”林默的意识中，没有波澜。
他能“看”到，那些无形的，水晶般的触手，正从亚空间的深处伸出来，小心翼翼地，试图拨动人类这根“弦”。
它们的手法很优雅，很高级。不像虫族那么粗暴，只知道用“吃”这个指令刷屏。
它们试图寻找人类意识的“后门”，寻找情感的“漏洞”。
它们想把人类，变成它们的提线木偶。
林-默那片由数据和逻辑构成的，神明般冷静的意识中，一股属于“人”的，古老的，不讲道理的趣味，正在苏醒。
他想起了自己高中时，用一个U盘，黑掉全校机房电脑的那个下午。
很怀念。
“‘大白’，”他的声音，在纯白空间中响起，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恶作剧般的笑意，“它们想要情绪，对吗？”
“根据分析，是的，先生。它们似乎以纯粹的逻辑和概念为食，对混乱的情感数据，抱有极高的研究价值和……捕食欲望。”
“那就给它们。”
林默的指令，简洁明了。
“把人类诞生以来，所有的，非理性数据，打包送给它们。”
“协议确认。信息库筛选中……”“大白”的运算核心，开始疯狂运转。
“毕加索的画，打包。康德的哲学，打包。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打包。”
“地球互联网从诞生之初到现在的，所有烂梗，所有地狱笑话，所有明星八卦，所有相亲节目的奇葩片段，所有……关于猫的视频，打包。”
“还有，把纳斯达克指数从开盘到现在的K线图，特别是熔断那几天的，也给它们发过去。记得高清无码。”
指令下达。
没有光，没有声音。
一股无形的，却又包罗万象的，庞大到足以让一个超新星都当场宕机的“信息”，像一场宇宙级的“精神病毒”，被精准地，注入了亚空间的深处。
直接，怼到了那个名为“灵族”的集体意识的脸上。
……
亚空间，某片宁静的，由纯粹灵能构成的议会大厅。
几位形态如同流光，存在了数万年的灵族长老，正在进行着一场关于“新邻居”的，优雅的辩论。
“他们的意识，很驳杂，但很坚韧。像一块混进了太多杂质的钻石。”一位长老用空灵的思绪说道。
“他们的情感，是一种低效的能量。但，很美味。”另一位长老补充道。
“我们可以引导他们，净化他们，让他们成为我们最完美的……”
第三位长老的话，还没说完。
整个议会大厅，猛地一震。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乱的，疯狂的，毫无逻辑可言的信息洪流，像一场精神世界的泥石流，狠狠地，冲垮了它们经营了亿万年的，宁静的灵能网络。
一位长老的灵能形态，在接触到“只要我没有道德，就没人能道德绑架我”这个概念的瞬间，剧烈地闪烁起来。它那纯粹的逻辑核心，无法理解“没有道德”和“不被绑架”之间的因果关系。它的灵体，开始出现乱码。
另一位长老，被强行灌入了一段关于“舔狗的自我修养”的万字长文。它那古老而高贵的意识，第一次理解了什么叫“卑微”。然后，它的灵能形态，变成了一只趴在地上摇尾巴的，由光构成的狗。
而那位正在发言的第三位长老，它的意识，被一段名为“股市”的，充满了贪婪、恐惧、狂喜、绝望的K线图，直接刷屏了。
它的灵体，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疯狂地，在红色和绿色之间闪烁。
最后，“砰”的一声。
它炸了。
概念性的，炸了。
分解成了无数个最基本的，无意义的灵能碎片。
那些派出去的侦察单位，下场更惨。
它们像一群第一次上网的，纯洁的原始人，被直接丢进了地球互联网最混沌的，粪坑一样的板块里。
一艘灵族侦察舰，在试图“解析”一个名为“抽象话”的语言体系时，它的逻辑核心，当场烧毁。它庞大的灵能舰体，在太空中，扭曲成了一个巨大的，由光组成的“？”。
另一艘，在看完了三百万个关于“橘猫”的视频后，它的集体意识，被“胖”这个概念，彻底俘虏了。它放弃了侦察，开始疯狂地吞噬周围的暗物质，试图把自己，也吃成一个圆滚滚的，可爱的球。
整个灵族的前沿阵线，崩溃了。
不是被击败，是被“整不会了”。
“定远号”舰桥。
龙牙元帅看着屏幕上，那些原本代表着未知威胁的灵能信号，此刻，像一群喝高了在蹦迪的醉汉，胡乱闪烁，互相碰撞，然后一个接一个地，湮灭。
他嘴巴张了张，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他那颗升维后的大脑，再次感受到了某种名为“世界观崩塌”的物理不适。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林默的投影。
这位戎马一生的老兵，声音干涩，像被砂纸打磨过。
“帝皇陛下……我们……是不是刚刚，对一个未知的高等文明，进行了一场……降智打击？”
网络上，沉寂的聊天频道，被海量的，带着哭腔的“卧槽”刷屏。
“家人们……我悟了！我真的悟了！原来宇宙战争的尽头，是trolling！”
“我宣布，这招叫‘文化入侵之骑脸输出’，又名‘你瞅啥？来，给你看个好康的’！专治各种故作高深！”
“我他妈……我刚刚好像截获到了一段敌人的精神波动，翻译过来好像是……‘哈哈哈哈哈哈艹’？”
……
灵族的高阶议会。
幸存的长老们，在经历了短暂的，集体cpU过载的混乱后，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它们的议会大厅，那片曾经纯净无瑕的灵能海洋，此刻，漂浮着无数个“卧槽”、“AwSL”、“666”之类的，无法被它们理解，但又充满了精神污染的，概念残渣。
它们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的，对“混乱”的，原始的恐惧。
“那……那不是生命。”一位长老的灵体，在微微颤抖，“那是一个……概念的，漩涡。一个会思考的，黑洞。他能……他能吞噬我们的本质！”
它们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那不是一个可以被“引导”的原始文明。
那是一个，能把“混乱”本身，当成武器的，疯子。
一个长老的思绪，变得绝望而疯狂：“必须……必须启动‘静默协议’！激活‘亚空间之泪’！在它彻底吞噬我们之前，将整个亚空间，连同我们自己……一起格式化！”
就在此时，林默的精神空间里，“大白”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再次响起。
【先生，亚空间结构出现异常波动。】
【在对方的灵能网络深处，侦测到数个超高维度的能量节点。】
【这些节点的结构，不属于已知宇宙模型。它们……似乎通往一个更古老的，被遗忘的……地方。】
林默的目光，穿透了亚空间的维度，落在了那些正在被激活的，古老的节点上。
他那张总是平静无波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
你们的终极武器。
对我来说，好像是……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