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雨眠抬头看向村民。
“我言尽于此,大家以后想怎么过日子,自己决定。”
“但还请看在昔日是同村的情分上,帮我把何队长拉开,我现在要搬家了。”
乔雨眠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村民们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还是林立国叹了口气,指挥着两个儿子把何满仓拉到了一边。
哪怕零下十几度都没人离开,所有村民都站在门口,看着乔雨眠和陆家把东西往车上搬。
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打包好,包括挡风的塑料棚也没拆。
几个来接他们的男人主动帮忙拆东西,乔雨眠和陆母一起打包剩下的东西。
足足搬了两个小时,好多人冻得受不了,已经散了。
只剩林家几个人,还有平时跟陆母交好的几个婶子在帮忙收拾东西。
陆老爷子在陆父的搀扶下走出来,躺在了早已经铺好的板车上。
东西装了三车半,剩下一车躺着陆老爷子,还有几个人跟行李坐在一起。
难得的是,陆怀玉还没走,就一直看着陆家在打包东西。
东西都装完,陆老太太又开始流泪。
“怀玉啊,你跟我们走吧!”
陆怀玉愣愣的,整个人无法回神,因为站得太久,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腿也麻的像是两根柱子无法动弹。
她没想过,乔雨眠真的能带着陆家走出玉石沟。
看着乔雨眠做到了这件她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看到自己一向尊重的村长像是个无赖,陆怀玉无法接受。
乔雨眠真的成功了,是那种令何满仓都眼红的成功。
她永远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父母为了她可以杀人,哥哥为了她不顾一切,甚至半路捡回来的野孩子都对她百依百顺。
那自己做的这些呢?
看起来就像个笑话!
陆怀玉拖着麻木的双腿,一步一步靠近乔雨眠。
“乔雨眠,你现在成了特聘的技术人员,很得意吧?”
“自己拿着技术不说实话,让我们陆家人终日惶惶,生怕哪天就被定罪。”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陆家,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乔雨眠把最后一个包裹装上车,她转头看向陆怀玉。
“陆怀玉,你是不是觉得我嫁到陆家,就等同于卖给陆家了?”
“技术是我自己的,我想什么时候拿出来,就什么时候拿出来。”
“而且你是不是忘了,我为陆家付出的已经不少了!”
“说句狂妄的话,要是没有我,陆家可能就住在牛棚里,连饭都吃不饱!”
“你呢,身为陆家人,到底为陆家做了什么?”
乔雨眠敛眸。
“你偷偷把我的行动,陆家的大小事都告诉了夏然,然后由夏然告诉了乔雪薇。”
“你在怪我什么都不说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反思一下自己背刺我,背叛陆家这种行为?”
“我真的什么都没说么?”
“我无数次地说过,这东西很重要,不要把我做肥料的事情告诉别人,家里的事不要出去说。”
“我要是说了,这会乔雪薇就会知道所有的秘密。”
“那此刻,这些所有能帮助陆家的东西,全都会变成何家的。”
“陆家别说翻身,早就被何家压死了!”
乔雨眠微微摇头。
“陆怀玉,我一直以为你只是被惯坏了,有些大小姐脾气。”
“我现在才明白,你根本就不是什么惯坏了,就是以自我为中心,自私自大的蠢货!”
夏然一把将陆怀玉拽到一边。
“你别吵了,赶紧给乔雨眠道歉,求她带上咱们!”
陆怀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让我求她?”
夏然蹙着眉。
“当然了,她可是要去兴隆山大队,那是石河子公社最富有的大队!”
“我们到了那,一定能过上好日子。”
夏然贴近陆怀玉耳边。
“我打听来的小道消息,那肥料的配方何家也在弄,还是县里的大领导非常重视的东西。”
“你要是能把配方偷……”
陆怀玉双手狠狠地推了一把夏然。
不管有没有人能听到,大声喊起来。
“夏然,你有骨气一些,我就是一辈子回不去青山县,也不会求她!”
夏然被推了一个趔趄。
“骨气能当饭吃?骨气能让你回青山县?”
“收起你的大小姐的自尊,这不是你能耍脾气的时候!”
陆怀玉挨骂,陆母实在不忍,走过去想说两句,陆父拦着了她。
“这是她自己选的,她活该承受。”
陆父一手拉着陆母,一手搀扶着陆老太太,冲着乔雨眠喊道。
“雨眠,交代两句就走吧,太晚到青山县,不好收拾。”
乔雨眠应了一声,将脚边的一个筐递给林婶子。
“婶子,这里是肉,刚才大家帮我搬家辛苦了,你帮我分一分吧。”
几个婶子急忙推拒。
“你们搬新家,得吃顿肉的,自己留着吧。”
乔雨眠笑得温暖。
“我们留了肉的,这些分给婶子们,感谢你们。”
林婶子眼泪婆娑地接过了那筐肉。
“我就做主收下了,雨眠,婶子祝你一路顺风。”
几个婶子连连说着吉祥话,乡下人不会说什么好听的,最后连白头偕老,早生贵子之类的话都说出来了。
乔雨眠给了乔霜枝一个眼神,乔霜枝上前递给林大嫂另一个筐。
“林大嫂,这是我和我姐补身子剩下的中药,我们喝不惯,剩下的留给你补补身体。”
乔霜枝眨了眨眼睛,林大嫂也意会到了什么意思。
那是乔霜枝给包好的药,怕外人看了说闲话,所以换了个方式给了林大嫂。
乔雨眠回头,看到林立国正在拿着自己珍藏的烟,给赶车来接人的几个汉子发烟。
她心怀感激地走到林立国身边,不着痕迹地往林立国口袋里塞了个纸包。
“林叔,那人你帮着多照看一下,有什么事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通知我。”
“这是一千块钱,平日里那人的吃喝花用就从这里拿。”
“如果县里来人了,就用这钱把他的命给保下,我自有办法善后,绝不会连累你。”
林立国点头。
“你就放心吧,我会时刻注意。”
乔雨眠拍了拍乔霜枝的肩膀催促她上车,等所有人都坐好后,她自己也爬上了板车。
一声响亮的甩鞭声,伴随着汉子粗犷的御马声。
马脖子上的铃铛叮铃铃地响,她告别了这住了小半年的‘家’。
林立国带着家里人跟她挥手告别,她还听见夏然恨铁不成钢地冲陆怀玉喊了什么,可陆怀玉脸上只有木然。
村子里的房子越来越小,直到变成了模糊一片,又在拐过一个转角后,完全消失不见。
陆老太太捂着脸呜咽,大地白茫茫一片,让人心生凄凉。
北风呼呼地刮,可乔雨眠却觉得浑身暖融融的。
没了烦人的何家,远离了算计和钩心斗角,她有更多的时间专注自己的事业。
那些想要实现的目标,那些要达成的愿望,和上辈子本该属于她的荣誉,这辈子,她会一一实现,并且牢牢地攥在手里!
铃铛声就这样响了一路,因为分坐了不同的车,一路上也没有多说话。
到了兴隆山大队时,已经很晚了。
让乔雨眠惊讶的是,兴隆山大队并不像玉石沟那样天黑之后全部入睡。
可能是手头宽裕,居然有不少人家点了灯,整个村子家家户户都亮着温暖的黄光。
兴隆山大队的村委就建在入村的地方,马车队刚进村,付航就从村委出来迎接她。
“乔同志,你终于来了。”
付航伸出了手,想握手,想了想却又收了回去。
“你再不来,我都要去找你了。”
“那个韭菜出苗太稀了,是不是肥料不够?”
乔雨眠经过吵架,搬家,一路的颠簸,精神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但看到付航心急的模样,她又强打起精神。
“付队长,先把我家人安置了,我再跟你去看看可以么?”
付航一拍脑袋。
“抱歉,我有些心急了。”
这时,陆父也从车上下来,走到了付航面前。
陆父伸出手,付航也郑重地伸出手。
“付队长,多谢你帮忙疏通公社,要不然我们不知道要在玉石沟呆多久。”
付航倒是没有居功。
“陆首长……陆叔您误会了,不是我疏通的。”
“我想您的户口能迁出来,还是有多方面的原因。”
“我只是把乔同志的增产技术写了一份计划书报了上去,最开始公社是没有批复的,甚至回绝了我。”
“等我第三次申请的时候,公社才批复。”
“后来我找人打听,据说是省里的特批文书,加急发下来的。”
“我想可能是您和陆老爷子的人脉在起作用。”
陆父眸光暗了暗。
要是有人能给陆家出头,陆家不会被人欺压成这样。
而且为什么不是直接给陆家平反,只是同意户口迁调呢?
这似乎不是自己的人脉在暗中使力。
但对付航他并不会说什么,只是微笑着再次感谢。
付航十分恭敬。
“陆叔,你们一路辛苦,我这就让人带你们去住的地方。”
“你放心,我已经按照乔同志的要求,给你们陆家留了个独门独院的房子。”
“不跟别人挤一个院子,邻里也都是和善人。”
“我已经安排了人做好饭菜,你们先吃个饭再收拾东西。”
陆父再次道谢。
付航把目光移到乔雨眠身上。
“乔同志,你带着你的行李跟我走吧,你住的地方我也安排好了。”
刚要爬上车架的陆母转头。
“雨眠,你不跟我们一起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