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之事,处理了整整半个月。
而长寿宫仍旧未被波及,在商贵妃的劝说下,裴皇终于是去了长寿宫,这里没有以往那么热闹了。
宫里的嫔妃也不敢来看太后。
生怕扯上什么。
刘中圆敲开了宫门,“皇上来了,不必禀报了。”
芳嬷嬷跪在地上,哽咽恳求道:“自打宫变,太后整日以泪洗面,那件事,太后没有参与,皇上,老奴求您,不要牵连太后好吗?”
裴皇没回话,朝寝殿走去。
太后正跪在佛前。
听到开门声,似乎比平日重了些,她淡淡道:“哀家不想吃饭,拿远一点吧。”
半晌,裴皇眼眸漆黑:“太后是在祈祷天下太平,还是诅咒朕死呢?”
万太后猛然转过身,看到皇上,可他冷冷的脸,瞬间刺红了眼睛,她哽咽道:“皇儿竟这般想哀家了?”
裴皇道:“难道太后不明白吗?”
万太后揪着心口道:“哀家没有参与,也没有帮着他们。”
“呵。”裴皇冷笑一声,“您知道他们要造反,可是并未告诉朕,他们想,打着太后的名义造反,可不是正道吗?太后是真恨朕,竟这么想让朕死。”
万太后摇头:“不,不是这样的,元祁和元石答应过哀家,不会弑君,只是把你关在后宫颐养天年…”
说这话时,她的脸有些臊得慌。
她在后宫这么多年,岂会不懂颐养天年是什么意思了。
裴皇道:“裴元石是个胆小的,知道在外面看着,若是成功,他便带兵支援,也能混个亲王,可惜,兵败了,他逃跑了。”
这是太后养大的孩子。
万太后抬起头看向皇帝,等着她说话。
裴皇道:“他的结果,只会是死。”
“元石…”万太后悲痛唤了一声,她闭上眼睛,捻佛珠的手都在发抖,后宫好多人都死了。
皇上怕是早已铁石心肠了。
“那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哀家?”
她声音苍老了很多,这些日子,皇上一直没有处置她,像是把她忘记了,前朝后宫,牵一发而动全身。
她不信。
皇上会忘。
可皇上越是平静,她越是害怕。
她巴不得皇上当天晚上跑来长寿宫质问,哪怕跟她吵一架呢?皇上如此,恐怕只代表他对她已经没有心软了。
裴皇道:“应当按裴国律法,该以知情不报,谋反之罪严惩。”
万太后闭上眼睛,平静地等待。
芳嬷嬷跪在地上,双手合十祈求皇上,但她不敢开口,因为她怕求情,会惹怒皇上。
裴皇长叹一口气。
“可是贵妃不让啊,她说,太后毕竟是朕的生母,杀了您,只会让朕心里留下不愿回忆的阴影。”
他起身,站在殿门口。
望着院墙上的雪慢慢融化。
“长寿宫是个好名字,太后应当好好享福,以后,希望您别再犯傻了,天下太平,朕也希望后宫能安稳和睦,您就留在这里颐养天年吧。”
万太后握着佛珠哭泣。
芳嬷嬷哭着:“太后,总算没事了。”
“救哀家的,竟然是商雁儿。”万太后眼睛里闪烁着诧异,她被芳嬷嬷搀扶起来,她走了出去。
这宫殿城墙这么高。
像是飞不出去的牢笼。
被困了这么久。
她想出去走走了。
前朝后宫很是稳定,但西资国就不行了,不仅发生了内战,还遭到东车国的骚扰,恐怕再过几个月便被灭国了。
春天冰雪融化。
裴泽迎娶了朱似玉,两国成了亲家,裴皇便有理有据朝东车国出兵,当晚,朱似玉低着头道。
“谢谢你。”
裴泽摆手:“想要谢我,就把母妃给你的钱,拿出来给我用用呗?”
朱似玉生气地拍了一下他的手:“我才不给你,你是不是又想去花楼?可是人家花楼已经成花茶楼了,你还去?”
“天地良心啊。”裴泽举手发誓,“我就去过一次,是跟着五皇兄一起去的。”
朱似玉抬头:“真的?”
裴泽道:“当然了,你不信可以去问问母妃和五皇嫂嘛。”
“花楼这么好玩吗?”朱似玉想,母妃和五皇嫂都去的地方,一定好玩极了,她道,“我也要去,你带我一起去。”
裴泽强烈拒绝:“不行,不去!被母妃知道了,肯定要扒我一层皮。”
隔天,朱似玉还是没有放下这件事。
两府离得很近,她去找了谢清杳。
她摇晃着她的胳膊,撒娇道:“五皇嫂,求您带我去花楼嘛,长这么大,似玉还没去过呢。”
谢清杳想起了红袖。
她又想囊死朱墨了,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那儿不好玩,别去了,我倒是可以带你去喝花茶。”
朱似玉很好哄。
在花楼喝茶时,她抓住老鸨,便自来熟了,她道:“这位漂亮美丽的姐姐,能不能给我讲讲花楼里的故事呢?”
花姨被夸得满脸笑意:“哎呀,这位姑娘,讲故事我最在行咯!”
两人说了一下午。
不过花姨嘴里说的几乎全是红袖的事情,谢清杳呷了一口茶,安静地听着,花姨,也很想念红袖吧。
“店里多了这么多小姑娘?”
“是啊,她们都是没有爹娘的孩子,我捡回来,给她们一顿饭吃。”花姨苦笑道,“不过也有很多麻烦…”
下一秒,娇月慌张走来,让人把小姑娘都藏了起来。
“姨,她们又来闹事了。”
朱似玉问:“谁敢闹事,直接抓去官府啊。”
娇月摇头:“姑娘,您不知道,那些都是很受欢迎的烟花柳巷之地,有不少官员都去,一来二去,她们就更嚣张了。”
“你们不是茶楼吗?还有利益冲突?”谢清杳想明白,她小声问,“因为这些小姑娘?”
娇月握拳,一脸怒气道。
“我们给小姑娘正经的营生,可不就触犯了那群人的利益了吗?青楼没有新人去,就吸引不了臭男人,她们就来找茬。”
花姨解释道:“其实我并未赶尽杀绝,我们要的都是小姑娘,我们开的银钱很低,来这里打工的几乎没有,如果想赚大钱,傍高官的,都是可以去的,她们啊,就是看我们不顺眼。”
说话间,外面的人已经开始叫骂了。
红香园甩着手帕,与绿柳楼的人一起招呼了不少看客,红芳扯着嗓子喊道:“大消息大消息啊,这花姨收了不少小姑娘啊,不会茶楼干不下去,又重操旧业了吧?”
青萍捂嘴偷笑,“说是喝茶,背地里还不知道在干什么勾当!”
她们冲人群里使了个眼色。
人群出来了不少大肚便便,浑身酒气的男人,他们猥琐笑着朝花楼走去,“走,兄弟们,花姨培养的姑娘,可都是个顶个水灵啊。”
“我还记得红袖那曼妙的身姿,可惜就是死了…”
“走啊,我们进去玩玩啊。”
屋内,谢清杳握着瓷杯的手一紧,她冷冷道:“花姨,你们去解释,如果他们闹事,就去报官,本宫倒要看看,是谁敢闹事。”
“是,王妃娘娘。”花姨努了努嘴,示意娇月带上姐妹们,一起出去。
平日里,静王妃跟她们都很客气,她们也都自然聊天。
可是闹归闹,人家可是王妃诶。
花姨膀大腰圆,一出门,就有人朝里闯,她看也没看,伸手就推倒了两个男人,她目光看向闹事的带头人。
“老娘看看谁敢在这里闹事!”
百姓里是有不少好人在的。
“这是干什么?人家好不容易弃贱从良,你们倒好,三天两头来这里闹,店里生意都差了,你们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我看你们这群开青楼的,才不像好人。”
花姨朝他们真诚道谢:“我花姨感激各位仗义执言,店里的客人是不多了,但我还有存款,能养得起姑娘们,我只是让姑娘们端茶倒水,养花泡茶,没有干任何丧良心的事情,这不,小姑娘们知道谁好心,都来我这儿,她们可不愿意了,要不然哪有机会逼良为娼啊!”
“放屁!就是你私下不检点,让小姑娘卖身。”红芳叉腰不服道,“敢不敢让我们去搜一搜?”
她踹了一脚,猥琐男人。
那些男人笑意淫荡朝前撞去:“来啊,美人儿,让爷摸一摸…”
花姨拿着扫帚,朝他们身上打去:“娇月,去报官。”
官府离得很近。
几步路就到花楼,可硬生生拖了一炷香。
方刚不耐烦地看向花姨:“怎么又是你,总是报官,今天不能轻易放过你们,谁报的官?”
娇月上前:“是民女报的官。”
方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谁让你打扰本官的好梦了?”
花姨心里一咯噔。
没想到这个方刚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她想去掰开他的手,救出娇月,可被踹开了。
“大人,我们请您来是惩罚闹事的人,难道您要包庇他们?”
方刚靠近,娇月不断往后躲。
“躲什么?老子又不吃了你,花姨,我们也都是老熟人了,交出一万两银子,或者你们都伺候老子一晚上,本官就既往不咎了。”
朱似玉气呼呼地出来:“皇城之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
方刚眼睛一亮:“这位漂亮的小夫人,你是谁家的人呀?本官去登门拜访啊。”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朱似玉挑眉,“本宫是谁?”
本宫?方刚皱起眉头,她长得不像裴国人,难不成是…事已至此,不能承认:“本官怎么知道你是谁,赶紧一边去,小心刀剑伤人。”
朱似玉一脚踹在方刚的腿上,“全身上下,就膝盖硬,你家人死了,你也硬是吧?”
方刚抓住把柄:“好啊,你这女人,竟然敢辱骂宫妃,把她抓走。”
朱似玉:???
什么什么什么?
花姨挡在她的面前,“这可是福王妃,方县令,你不能抓!”
果然没猜错,方刚冷笑几声:“区区一个王妃,再说了,又不是我们裴国的女人,战败国的公主,有宫妃尊贵?”
“更何况,她还殴打朝廷命官。”
花姨愧疚道:“福王妃,对不起,连累你了。”
“没事!”朱似玉挥手,她恶狠狠地盯着方刚,“你这狗官,原来是仗着宫妃在这里作威作福啊!”
下一秒,她就跪在了地上,不停地哭。
方刚以为她怕了。
谁料,朱似玉哽咽哭诉道:“五皇嫂,有人欺负我,呜呜呜…”
谢清杳小跑出来,弯腰扶起朱似玉,她在里面听着,早就忍不住了,但是似玉说了。
一切都得听她的指挥。
她专业揍贪官的。
“谁敢欺负你?”谢清杳目光冷冽,环顾四周,她抬手轻拭似玉的泪水,“乖,我给你出气。”
扑通!
见到谢清杳,方刚等人可没有刚才的膝盖硬了,这可是静王的王妃啊,皇上亲封的辅国明昭王妃。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