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破碎的网
白光渐渐褪去，钰羌的视野中浮现出模糊的色块和轮廓。耳鸣声持续了几秒才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人群惊恐的尖叫和奔跑的脚步声。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跪在展台上，双手仍然紧握着那把青铜匕首——只是现在匕首的尖端已经变成了暗红色，仿佛吸收了某种生命能量。
\"古璃！\"记忆突然回笼，钰羌慌忙转头寻找。心理学家倒在展台边缘，左肩的衣物被烧出一个焦黑的洞，露出下面红肿的皮肤。她的呼吸微弱但规律，似乎只是昏迷。
展台中央，那个黑色晶体已经碎裂成无数小块，散落在地面上像一堆黑色的冰晶。莫天临不见了，只在原地留下那枚蜘蛛戒指，戒面已经裂成两半。
\"通讯恢复了！方仝，你听得到吗？\"钰羌对着耳麦喊道，声音因紧张而嘶哑。
短暂的静电干扰后，方仝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喘息：\"听得到！储水库核心已摧毁，但我被爆炸冲击波掀飞，右腿可能骨折。你们那边......\"
\"晶体破坏了，莫天临消失了。\"钰羌快速汇报，同时检查古璃的伤势，\"古璃受伤昏迷，但没有生命危险。观众在恐慌逃离，安保人员似乎也撤了。\"
\"不是撤了。\"方仝的声音突然紧绷，\"钰羌，小心！根据我的监控，'幽影'的武装小队正在从地下停车场进入商业中心！他们一定是发现主系统被毁，赶来保护备用装置的残余！\"
钰羌抬头环顾四周，果然看到几个穿黑色战术服的身影正逆着人流快速接近大堂。她咬咬牙，一只手抓起古璃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另一只手仍握着匕首：\"我得带古璃离开这里，你能脱身吗？\"
\"已经呼叫了救护车，伪装成普通事故伤员。\"方仝回答，\"你们快走，商业中心东侧有个员工通道，监控显示那里暂时安全。\"
钰羌半拖半抱地带着古璃离开展台，趁乱溜进一条标有\"员工专用\"的走廊。古璃比看起来要重，而且完全无法自主移动，钰羌的背部很快被汗水浸透。走廊尽头是一间清洁用品储藏室，她踢开门，小心地将古璃放在地上。
储藏室狭小昏暗，只有一盏微弱的应急灯。钰羌锁上门，用拖把杆别住把手，然后跪下来检查古璃的伤势。肩膀的烧伤看起来比最初更严重了，皮肤呈现出不健康的紫红色，边缘处甚至有些发黑。
\"这不是普通的烧伤。\"钰羌对着耳麦说，\"伤口周围有黑色蛛网状纹路，像是......某种毒素在扩散。\"
方仝沉默了几秒：\"根据边老古籍的描述，这可能是'影族'的精神毒素。常规医疗手段恐怕......\"
\"那怎么办？\"钰羌的声音因恐惧而提高，又立刻压低，\"我们不能失去她！\"
\"冷静，我正在查阅储水库中找到的数据。\"键盘敲击声传来，\"这里提到一种解毒方法——需要'通梦者'引导中毒者进入梦境边缘，在那里中和毒素。理论上你可以用那把匕首......\"
钰羌低头看着手中的青铜匕首，刃身上的符文似乎在微微发光。她回想起边雪在幻象中的话：你是桥梁。匕首是媒介。
\"我该怎么做？\"
\"根据资料，需要将你的血液与中毒者的混合，然后用匕首划出一个特定的符文。\"方仝继续道，\"但风险很大，如果'影族'的残余意识仍在附近......\"
钰羌已经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一滴血滴在古璃的伤口上：\"没时间犹豫了。告诉我符文的形状。\"
方仝快速描述了一个复杂的符号——像是蜘蛛网与钥匙的结合体。钰羌用匕首尖端蘸取混合的血液，在古莉额头上小心翼翼地绘制。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整个符文突然亮起红光，古璃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
\"古璃！\"钰羌惊呼，本能地抓住她的手。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将钰羌的意识拉入一个奇异的空间——既不是完全的梦境，也不是现实，而像是两者的交界处。四周是不断流动的灰色雾气，地面上散布着破碎的记忆片段：古璃在大学讲课的画面，她在心理咨询室倾听患者的身影，深夜独自研究病例的侧脸......
\"古璃？\"钰羌呼唤着，声音在虚无中回荡。
没有回应。雾气越来越浓，钰羌开始看到其中游动的黑色丝线——毒素的具象化。它们像活物一样缠绕着漂浮的记忆碎片，试图将其染黑。更远处，一个模糊的人影跪在地上，被黑丝重重包裹。
\"古璃！\"钰羌冲向前，用匕首斩断那些黑丝。每切断一根，匕首就变得更亮一些，而那些被解放的记忆碎片则恢复了原本的色彩。
当她终于来到人影面前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古璃被包裹得像一个茧，只露出苍白的脸。更可怕的是，那些黑丝正试图钻入她的眼睛、耳朵和嘴巴。
\"滚开！\"钰羌怒吼着，匕首划出一道蓝色光弧。黑丝如遭电击般退缩，但很快又聚集起来，这次它们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一个只有上半身的黑影，头部位置是两个红色的光点。
\"通梦者。\"黑影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低语，\"你破坏了我的网，但无法消灭我。我可以找到新的宿主，新的节点......\"
\"离她远点！\"钰羌挡在古璃前面，匕首直指黑影。
黑影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多么感人啊。但你知道吗？你的朋友内心深处藏着那么多黑暗——对患者自杀的愧疚，对无法拯救每个人的无力，甚至......\"黑影突然转向昏迷的古璃，\"对你父亲的嫉妒。\"
\"什么？\"钰羌愣住了。
\"哦，她没告诉你吗？\"黑影的声音变得恶毒而愉悦，\"边雪不只是你父亲的搭档，也是古璃的导师和母亲般的存在。而你父亲'夺走'了边雪的大部分注意力......\"
钰羌的大脑一片混乱，但手中的匕首依然坚定：\"闭嘴！你以为这种挑拨离间会有用吗？\"
黑影突然扑来，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钰羌本能地挥动匕首，但黑影中途转向，直冲向古璃！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从雾气中射出，击中黑影胸口。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叫，暂时退散。钰羌转头看向金光来处——一个由光芒组成的女性身影站在不远处，轮廓与边雪有几分相似。
\"导师......\"古璃微弱的声音从茧中传出。
光之身影没有言语，只是再次抬手，这次金光如雨般洒落，净化着周围的黑丝。钰羌抓住机会，用匕首划开包裹古璃的茧，将她拉出来。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钰羌喊道，一手扶着虚弱的古璃，一手持匕首警惕着周围。黑影虽然暂时退却，但雾气中的黑丝仍在聚集。
光之身影指向不远处一扇突然出现的门——那是与现实连接的出口。就在她们即将到达时，黑影再次凝聚，这次更加庞大狰狞。
\"你们逃不掉的！\"它咆哮着，\"我的网只是破损，并未毁灭！只要人类还有恐惧和黑暗，我就能重生！\"
光之身影突然冲向黑影，两者纠缠在一起，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最后一刻，钰羌看到光之身影转头\"看\"了她们一眼，那眼神中包含着诀别与希望。
\"快走！\"古璃突然恢复了力气，拉着钰羌冲向那扇门。
她们跌出门外，瞬间回到了狭小的储藏室。古璃剧烈咳嗽着，肩膀上的黑色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钰羌也大口喘息，手中的匕首已经恢复了普通的青铜色泽。
\"那是......边老？\"钰羌小心翼翼地问。
古璃的眼中含着泪水：\"是她留下的一缕意识，一直守护着我。现在......\"她哽咽了一下，\"现在她真的离开了。\"
储藏室外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粗暴的敲门声。\"里面的人，立刻出来！\"一个男声喝道。
钰羌和古璃对视一眼——是\"幽影\"的追兵！古璃虽然清醒了，但依然虚弱；钰羌经过连续的梦境穿越和精神对抗，也已经精疲力尽。
\"方仝，我们被发现了。\"钰羌对着耳麦低语，\"有什么建议？\"
短暂的沉默后，方仝的声音传来：\"坚持90秒。我在商业中心的系统里留了个小惊喜。\"
门外的撞击越来越猛烈，门锁已经开始松动。钰羌握紧匕首，挡在古璃前面。就在门被撞开的瞬间，整个商业中心的消防喷淋系统突然启动，冰冷的水从天花板倾泻而下！
\"现在！\"方仝喊道。
钰羌抓住机会，扶着古璃冲出门外。混乱中，她们与几个浑身湿透的黑衣人擦肩而过，但对方在喷淋水的干扰下没有立刻认出她们。两人跌跌撞撞地穿过走廊，终于找到方仝提到的员工通道。
外面的阳光刺得她们睁不开眼。一辆救护车就停在巷口，后门开着，方仝坐在里面，右腿已经用临时夹板固定。他看到她们，立刻挥手示意。
三人安全上车后，救护车迅速驶离现场。钰羌瘫坐在车厢地板上，全身湿透，颤抖不已。古璃靠在担架旁，脸色仍然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方仝的眼镜上全是水珠，但他顾不上擦，只是紧张地检查两人的状况。
\"我们做到了......\"钰羌喃喃道，\"阻止了'静默之网'。\"
方仝摇摇头：\"只是暂时挫败了他们。莫天临消失了，不是死亡。那个'影族'意识也逃回了灵界。只要根源还在，威胁就未消除。\"
古璃虚弱地笑了笑：\"但今天我们赢了。边老的牺牲没有白费。\"她看向钰羌，\"而且我们知道了你父亲的部分意识仍在抵抗。这是希望。\"
救护车转过一个街角，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三人身上。钰羌想起黑影说的话，犹豫了一下：\"古璃，关于我父亲和边老......\"
古璃轻轻按住她的手：\"那怪物说的部分是事实。边老确实是我导师，也确实曾与你父亲关系密切。但嫉妒？不。\"她露出一个疲惫但真诚的微笑，\"边老选择帮助你们父女，是因为这是正确的选择。而我，选择站在这里，也是因为同样的理由。\"
钰羌感到眼眶发热，她紧紧握住了古璃的手。方仝清了清嗓子，假装对车顶产生了浓厚兴趣，但嘴角微微上扬。
救护车驶向城市边缘的安全屋，车后是渐渐远去的商业中心。在没有人注意的阴影处，半块黑色的晶体碎片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悄然滚入了下水道。更深处，在城市的黑暗心脏里，某种古老而饥饿的存在正等待着下一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