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安全屋风暴
雨水顺着安全屋老旧的排水管哗哗作响，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打窗棂。钰羌站在窗前，盯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思绪却飘回二十年前那个同样潮湿的雨夜。不同的是，此刻她终于看清了记忆中母亲完整的笑脸——而代价是得知父亲就是夺走那张笑脸的凶手。
\"温度扫描显示周围安全，没有热源信号。\"方仝的声音从房间另一头传来，他正对着三台拼凑起来的显示器工作，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急促的节奏，\"但我建议还是拉上窗帘，这种天气无人机也能运作。\"
古璃点点头，伸手拉上了厚重的遮光帘。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只剩下显示器发出的冷光和角落里一盏老式台灯的昏黄光线。安全屋是边苒雯多年前准备的隐蔽处所，位于城郊一栋不起眼的老公寓顶层，家具陈旧却整洁，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味。
\"边老呢？\"钰羌转身问道，声音比她自己预想的还要沙哑。
\"在里屋休息。\"古璃指了指走廊尽头紧闭的房门，\"'血狱囚笼'的消耗远超预期，她的生命体征......\"她顿了顿，改口道：\"她需要时间恢复。\"
方仝突然从电脑前抬起头，眼镜片反射着屏幕的蓝光：\"你们在墓园有没有发现跟踪者？我刚刚在监控里看到一个可疑信号，只出现了0.3秒就消失了。\"
钰羌和古璃交换了一个眼神。\"确实有人，\"钰羌说，\"穿深色风衣，在墓园东侧的柏树附近。\"
方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幽影'的追踪速度比我们预估的快了37.6%。\"他调出一张城市地图，几个红点闪烁着，\"根据信号特征分析，他们可能启用了新型生物识别无人机，能通过步态和体温识别目标，常规反侦察手段效果有限。\"
\"我们有多少时间？\"古璃问道，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挂在脖子上的那枚老式怀表——那是她的镇定剂，心理学教授留给她的毕业礼物。
方仝推了推眼镜：\"乐观估计，12到15小时；如果他们已经锁定这个区域，可能只有6到8小时。\"
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和电脑风扇的嗡鸣。钰羌走到方仝身后，看向那些闪烁的屏幕。其中一台显示着从实验室抢救出来的数据碎片，另一台运行着她看不懂的代码，第三台则是一系列脑波图谱——她认出那是自己的梦境记录。
\"你在分析什么？\"她问道。
方仝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两个方向。第一，尝试定位你父亲在现实中的位置；第二，解析'静默之网'的技术原理。\"他调出一组复杂的数据流，\"根据你带回的信息，你父亲提到这个计划会制造'现实灾难'，而边老的古籍中提到'梦魇噬魂'术可以影响群体意识。我在想，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技术上的关联......\"
\"等等，\"古璃突然打断他，\"在我们讨论技术细节前，我们需要先确定一件事——\"她直视着钰羌的眼睛，\"我们是否相信赵岳的话？\"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钰羌感到喉咙发紧，她强迫自己迎上古璃的目光：\"你什么意思？\"
古璃叹了口气，走到小茶几旁倒了三杯茶：\"我是心理学家，钰羌。我知道记忆可以被扭曲，证词可以被操控。你父亲承认杀害了你母亲，但同时声称是被迫的。这两者都可能为真，也可能都是谎言，或者部分真实。\"她将茶杯递给每个人，\"我们需要冷静评估，不能因为情感因素影响判断。\"
钰羌接过茶杯，滚烫的温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她想起父亲在意识深渊中那张痛苦扭曲的脸，那双眼睛里盛满的绝望和愧疚。\"他没必要撒谎，\"她低声说，\"当时他已经被边老的禁术困住了，为什么要编造一个'幽影'组织的故事？\"
\"除非这就是'幽影'想要我们相信的。\"方仝突然插话，他转向古璃，\"你记得周慕云在实验室说的那句话吗？'你们无法阻止梦魇大人'。这个称呼很特别，不像是对普通上司的称谓，更像是对某种......超自然存在的称呼。\"
古璃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认为'幽影'组织可能不仅仅是科技犯罪集团？\"
\"我不确定。\"方仝罕见地流露出困惑，\"但赵岳展现出的控梦能力远超我们技术能达到的水平，边老的禁术也确实起了作用。这两者之间存在某种科学无法解释的交集。\"
钰羌突然站起身，茶杯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所以你们是在暗示，我父亲不仅是杀人凶手，还可能是某种......超自然怪物？\"她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钰羌，冷静点。\"古璃伸手想拉住她，但被她躲开了。
\"我很冷静！\"钰羌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们宁愿相信一个虚无缥缈的阴谋论，也不愿考虑我父亲可能是受害者这个简单的事实！\"
方仝推了推眼镜：\"数据不会说谎。根据分析，赵岳使用的那种控梦技术确实包含非自然元素。边老的古籍中记载——\"
\"边老的古籍！\"钰羌打断他，\"就因为一本古书上写了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你们就认定我父亲是什么'梦魇大人'？你们见过他吗？知道他为了研究控梦技术熬了多少个通宵吗？知道他每次我发烧时整夜守在床边吗？\"她的声音哽咽了，\"他不是怪物，他只是......只是我爸爸。\"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古璃轻轻叹了口气，而方仝则低头继续敲打键盘，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样的情感爆发。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的门吱呀一声开了。边苒雯扶着门框站在那里，脸色苍白得吓人，原本盘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松散开来，银白的发丝垂在脸侧，显得更加憔悴。但她的眼神依然锐利，像能看透人心。
\"吵得我头疼。\"老人沙哑地说，缓步走向客厅。古璃立刻起身搀扶，却被轻轻推开。\"我还没那么不中用。\"
边苒雯在沙发上坐下，目光扫过三人：\"我听到你们在争论赵岳的事。\"她从怀中掏出那本残破的古籍，小心翼翼地翻开一页，\"这本《梦林玄解》是我族三百年前所着，记载了'影族'与'梦魇噬魂'术的来龙去脉。根据记载，真正的'梦魇行者'确实具有超越常理的控梦能力，但他们并非天生邪恶，而是被禁术逐渐腐蚀。\"
她指向书页上一幅插图——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无数沉睡者上方，从他们的头部牵引出丝丝缕缕的光线。\"这就是'静默之网'的雏形，古代称为'百魂引'。施术者可以同时连接多人的梦境，抽取他们的精神能量或植入指令。\"
方仝的眼睛亮了起来：\"这解释了很多事！如果'幽影'组织掌握了这种技术的现代版本，他们确实可以制造大规模的意识干扰......\"
\"但这不能证明我父亲是自愿的！\"钰羌坚持道。
边苒雯抬起眼，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孩子，我没说他是自愿的。古籍中同样记载，'影族'控制新成员的方式，就是强迫他们亲手伤害至亲之人，以此斩断世俗羁绊，坠入黑暗。\"她轻轻触碰钰羌的手，\"你父亲袖口上的徽记，是'影族'高阶成员的标记，但也是......囚徒的烙印。\"
钰羌感到一阵眩晕，边苒雯的话仿佛给了她一线希望，却又带来了更多疑问。她刚想追问，方仝的电脑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有人触动了外围传感器！\"方仝飞快地调出监控画面。屏幕上，几个模糊的黑影正从消防梯接近顶层的窗户。
古璃立刻行动起来，迅速收拾重要物品：\"我们得立刻转移。\"
边苒雯却出人意料地摇了摇头：\"不，这是我的房子，他们找的是你们三个。\"她艰难地站起身，\"从后门走，地下室有条通道通往隔壁楼的锅炉房。\"
\"那你呢？\"钰羌急切地问。
老人露出一个疲惫的微笑：\"我一个老太婆，能有什么危险？他们想要的是'织梦者'的技术和你们的命。\"她从颈间取下一枚古朴的铜钥匙，塞到钰羌手中，\"去青云巷17号，那里有我年轻时准备的另一个地方。钥匙能打开书房地板下的暗格，里面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警报声越来越急促，方仝紧张地报告：\"还有两分钟他们就到窗户了！\"
古璃已经收拾好背包，方仝则快速拆解电脑硬盘。钰羌站在原地，看着边苒雯虚弱却坚定的面容，突然上前紧紧抱住了老人：\"跟我们一起走。\"
边苒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傻孩子，总得有人拖住他们。\"她推开钰羌，神色变得严肃，\"记住，找到暗格里的青铜匣子，但千万不要在月圆之夜打开它。现在，快走！\"
古璃拉着钰羌向后门跑去，方仝紧随其后。就在他们即将踏入楼梯间时，钰羌回头看了一眼——边苒雯正站在客厅中央，双手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老人银白的发丝无风自动，整个房间的光线似乎都扭曲了一瞬。
然后，安全屋的门被猛地撞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