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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伊莎的脸,苏灵似乎明白了她想要做些什么,劝阻的话刚刚来到喉咙,那声音还未传达到伊莎的耳中,一柱冲天的白光便照亮了黑夜。

此起彼伏的嘶鸣在小镇内响起,污染物们暴动了,震颤的地面预示着极大的危险正在逼近,但苏灵的内心却没有任何一丝的不安,因为身旁那沐浴在白光之中的人,给予了她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纯净之心的拥有者或许性格各异,但只有当前世上最善良的人,才拥有承载它的资格。”戮出现在苏灵的身边,那无奈又可悲的叹息之中,还掺杂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明明只需要让她正常成长,让她感受世界的美好与温情,那么当灾难降临时,就算是为了保护自己珍视的人,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化作新的容器。”

苏灵没有说话,但她对戮的这番话深以为然,连自己这个仅仅只认识两天的‘陌生人’,伊莎都尚且无法狠心抛下,那她正常成长所建立的牵绊,又如何能够让她贪生怕死呢?

苏灵的心有些痛,她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从她懂事以来,疼痛便再没让她落过泪,他人越是强迫、威胁,她就越是不可能妥协。

但她的泪点其实并不高,只要有人真心实意的对她好,她就会感动到悄然落泪,如果换成以前的身体,此刻的她多半已经控制不住眼泪了,但现在……

苏灵空着的左手蹭了下眼角,果然,那里什么东西都没有,眼泪似乎只以疼痛作为触发的开关,而情绪仅剩的作用,似乎就是让自己知道此刻的自己应该要哭?

轰隆!!

之前还万里无云的夜空,不知何时乌云密布,照亮夜空的不再是清冷温柔的月光,而是云层里翻滚的闪电。

这天气还真是无常啊,刚刚还晴空万里,现在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苏灵感受着脸颊上的湿润,抬头看向了天空,是因为自己不会哭泣,所以天空下起了雨吗?

这个想法刚刚升起,苏灵便笑着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太过自恋了,如果世界真的是为了谁而下的这场雨,那也一定是为了伊莎而哭泣吧。

伊莎松开了苏灵的手,她拔出腰间的骑士剑,独自一人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污染物,一人一剑的模样,一如当初那位拯救世人的圣女伊莎。

只不过当初的圣女是为了大陆的所有人,而如今的伊莎,仅仅只为苏灵一人。

“怨恨会加速纯净之心的堕落,她是历代伊莎中天赋最强的,她彻底堕落的那一天,恐怕这世上没人能够拦得住她。”

戮的声音不似以往那般平淡,她在嘲讽,嘲讽那些将伊莎视作工具、妄图强行掌控她命运的人,她等着那些人自食恶果,而那一天绝对不会太晚。

“你说她会怨恨我么?恨我拖了她的后腿。”苏灵的眸子有些复杂,轻声问道。

戮摇头,温柔的语气并不是安慰,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是她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如果她真的会恨你,那她又何必挡在你身前呢?”

“她恨的只会是那些逼迫她接受命运的人,而那些人里,绝不会有你。”

伴随着戮的话音落下,伊莎抬剑横斩,随着一道雪白的剑气照亮夜空,凡是触碰到剑气的污染物,顿时如雪消融。

纯净之心对污染物有特攻,加之伊莎本身超强的实力,污染物在战力全开的她面前完全不是一合之敌,纵使那些更强的污染物出现,在伊莎面前也活不过三秒。

但杀戮越是高效,被污染的速度也就越快,伊莎手中的那把骑士剑肉眼可见地被污秽染黑,等到最后一只污染物也死于剑下之时,那把剑仅剩剑尖的一小点,还维持着最初的模样。

铮!!

骑士剑刺入地面,苏灵看着伊莎扔到自己身前的这把剑,嘴唇嗫嚅了一下,但却什么都没说出口,因为她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小灵。”伊莎转身看向她,那笑容依然是那么熟悉的温柔,但她雪白的长发却变得驳杂,那双紫宝石一般清澈的双眸,也被污秽染作漆黑。

“我相信你终有一天会变得比我更强,所以……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伊莎真挚的声音带有一丝哀求,看着这样的她,听着她这样的请求,拒绝的话苏灵怎么也说不出口。

所以她甚至都不等伊莎将请求说出来,便率先答应道:“好,不管是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听到这个回答,伊莎笑得更温柔了,她的眼眸有些失神,似乎是回想起了那仅有的美好时光,虽然它如昙花一般短暂,却也如烟火一般璀璨,让人流连忘返。

许久之后,伊莎才从回忆中抽离,她看着自己扔到苏灵面前的剑,一边后退,一边说:“等你变得比我更强的那一天,你来杀了我好吗?”

苏灵猛地抬起头,那双金色的眼瞳止不住地颤抖,虽然只是短短两天的相处,但她又何尝没将伊莎视作真正的朋友?

伊莎过去的十年活在孤独之中,苏灵也活在被糖衣包裹的虚假之中,她是伊莎第一也是唯一的朋友,伊莎同样也是她第一个愿意真心以待的朋友。

因为伊莎对她的任何感情都不掺杂任何目的,指导剑术时的严厉也好,为自己上药时的心疼与温柔也好,都是那么的纯粹。

苏灵有些沉沦这份温柔,不过她也并未将之视作爱情,但朋友就能够下手了吗?如果苏灵真能狠下这份心,那她又如何能够在得知真相后陷入纠结,但从未后悔?

而且在得知真相之后,她一句劝伊莎去对付污染物的话都没有说过,她尊重伊莎的一切选择,所以她将选择权完全留给了伊莎,甚至连一句提议都不给。

而现在,伊莎竟然让苏灵杀了她,苏灵怎么能狠得下这个心,下得了这个手?

“答应我好吗?”见苏灵犹豫,伊莎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不要让下一个我再出现了。”

雨水代替泪水在脸颊不断滑落,苏灵的眼眸闪过动摇、闪过挣扎、闪过犹豫,但最后全都化作坚定,她伸手握住骑士剑的剑柄,将剑从地面上拔了出来。

【已获得进入伊莎星的关键道具【白鸢尾之心】。】

【凭借此道具,可在契约者达到五阶时再次进入伊莎星。】

杀死伊莎固然让苏灵不忍,但拒绝对方最后的遗愿,是苏灵更做不到的事情,而且她自己心里也清楚,等自己变得比伊莎更强的时候,那时的伊莎也不再是伊莎了。

那时的她是污染的源头,是污秽的容器,亦是新的堕落根源。

她不会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伊莎,那个上药时满眼心疼,那个选衣服时满脸兴奋,那个夜晚担忧自己下手会不会太重而辗转反侧,那个历经纠结却放不下自己的伊莎。

见苏灵做出决定,伊莎松了一口气,她的脸颊爬满了不祥的黑色纹路,周围也开始出现了新的怪物。

那只怪物身着浅黄色的衣裙,双腿被长筒骑士靴包裹,腰间悬挂着一柄无鞘锈剑,上身还披着一件白色的针织外套。

墨色的长发被束成干净利落的高马尾,只是那张脸没有任何五官,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盛放的黑色玫瑰。

她静静地守护在伊莎的身前,一如伊莎先前守护苏灵那样。

“记得一定要变得比我更强再来哦,不然被我打疼了,你又该要哭了。”

伊莎的脸上挂着释然的笑,而待到她故作轻松的玩笑落下之时,黑光将她的身体包裹,一颗黑色的茧缓缓升空,而守护在茧前的,唯有那只衣着和苏灵完全相同的怪物。

那怪物朝着苏灵微微躬身,行了一个简单的骑士礼,同一时间,世界树不带丝毫感情的机械音在她脑中响起,她的身体也随之逐渐开始透明。

【堕落根源已被纯净之心吸收。】

【主线任务完成,正在返回尤克特拉希尔。】

【传送倒计时:3,2,1。】

“我会回来的,一定。”

随着倒计时的结束,苏灵在怪物的注视下彻底消失了,她带走了白鸢尾之心,也带走了伊莎仅存的最后一点思念。

苏灵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花多久才能再次回到这个地方,但她只要没死在半路,那就一定会完成与伊莎的约定。

因为自己的开始,是用伊莎的结束换来的。

【契约者,欢迎你来到尤克特拉希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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