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自叶络寻找到克敌之法的那一刻起,便彻底逆转了天平,进入了最后的、也是最惨烈酷烈的阶段。
整个中央大殿,已经化作了一片冰与火交织、圣洁与污秽碰撞的绞杀场。曾经宏伟壮观的冰晶穹顶,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巨大的冰晶钟乳石如同摇摇欲坠的利剑,随时可能砸落。地面上,一半是艾萨克那不断收缩又被反复净化的“永恒死寂”领域所化的漆黑冰面,另一半则是叶络所立之处,被圣洁光辉浸染的纯净石板。两片泾渭分明的区域犬牙交错,边缘地带的能量湮灭反应,让空间都呈现出一种扭曲不定的水波纹状。
而叶络,此刻彻底化身为了一位……手持审判之焰的冰霜战神。
他不再采取之前那种谨慎的、被动的防御姿态。当他明晰了“净化”这条道路不仅能克敌,更能强己之后,他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与畏惧也烟消云散。他展开了如同钱塘江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连绵不绝的疯狂进攻。他的眼中,不再仅仅是守护的决然,更燃烧着破除心魔、淬炼自身的昂扬斗志。每一次攻击,都比上一次更加凌厉,更加精准,对“圣洁冰霜”之力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
一道道纯白色的、凝练如实质的“圣洁冰霜”能量束,如同划破永夜的审判流星,从他的双掌之间不断地呼啸而出,在空旷的大殿中拉出绚烂而致命的璀璨轨迹。
它们变幻着万千形态,展现出惊人的战斗智慧。有的在射出的瞬间,便凝聚成一杆杆长达数米、锋锐无匹的螺旋冰枪,枪尖之上圣光流转,它们并非直来直去,而是以极其刁钻、违背物理常识的弧线,精准地刺向艾萨克身上那些被灾厄能量侵蚀得最严重、能量流转最为晦涩的关键节点。每一次命中,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银针刺入了腐肉,带起大片的净化白烟和艾萨克痛苦的闷哼。
有的则在叶络身前瞬间延展、铺开,化为一面面厚重如山、其上镌刻着神圣符文的巨大冰墙。它们不再仅仅是防御,当艾萨克那徒劳而愤怒的反击轰击其上时,冰墙会在碰撞的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净化光芒,如同海绵吸水般,将对方那污秽的灾厄攻击强行净化、消融,使其在半途就威力大减,甚至彻底溃散。
更有甚者,化为一片片圣洁无暇的、巴掌大小的冰晶莲花,它们如同有生命的精灵,悄无声息地飘落,在艾萨克的脚下、在他那已经与他融为一体的“永恒死寂”领域之上,悄然绽放。每一朵冰莲的绽放,都意味着一片区域的灾厄法则被强行净化,那漆黑的冰面被灼烧出一个个纯白的烙印,不断地瓦解着艾萨克的领域根基,让他如同站在一块不断融化的浮冰之上,立足之地越来越小。
而另一边,“半灾厄化”的艾萨克,则彻底陷入了他为别人构筑过无数次的、狂暴与痛苦的无间地狱。
在战斗的初期,他还能凭借着更为深厚的能量储备和对“灾厄”之力的疯狂压榨,进行着暴怒的反击。但很快,他就绝望地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他引以为傲的“灾厄之力”,在对方面前就像是见了光的积雪,被天克得死死的。
此刻的他,就像一头被无数条圣光锁链捆绑、然后被毫不留情地扔进了净化熔炉中的太古恶魔。无论他如何咆哮,如何反抗,如何疯狂地催动体内那源自“灾厄之源”的污秽力量,都无法摆脱那股……如影随形、跗骨之蛆般的净化灼痛。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源自存在根基的痛苦,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加剧,都在动摇着他的一切。
他的每一次攻击,无论是以寂灭冰晶凝聚的冰锥,还是大范围的灾厄冲击,都会被那纯白色的冰霜以一种不讲道理的方式轻易化解、消融,甚至化为对方力量的一部分。
而对方的每一次攻击,哪怕只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道冰刃,都能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无法被超速再生能力快速治愈的、不断冒着圣洁白烟的恐怖伤口。那伤口处残留的净化之力,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持续不断地侵蚀着他的血肉与能量,阻止着任何形式的恢复。
他的身体,在“圣洁冰霜”这台高效净化机器的持续作用下,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崩溃!
曾经那身覆盖全身、威风凛凛的黑色角质层灾厄铠甲,如今已经变得千疮百孔、破烂不堪,如同被强酸腐蚀了无数遍的废铁。大块大块的铠甲剥落,露出下面更加恐怖的景象。
那只他引以为傲的、由“寂灭冰晶”构成的狰狞巨臂,曾经一击就能重创叶络,此刻却布满了蛛网般的、从内部蔓延出来的纯白色裂纹,其上流转的漆黑光芒黯淡无光,仿佛一件即将彻底碎裂的劣质玻璃艺术品。每一次挥动,都有无数细小的黑色晶体剥落。
他身上那些不断蠕动的、如同石油般粘稠的黑色血肉,在大片大片的净化之焰的持续灼烧下,开始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焦臭与奇异香气的诡异气味。它们成块成块地从他的身体上剥落,在半空中就化为黑色的灰烬,随风飘散。艾萨克那庞大的身躯,正在以一种不可逆转的方式“消瘦”下去。
“不……不!这不可能!我是不朽的!我是被‘新神’选中的使者!”
艾萨克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充满了无尽不甘与彻骨恐惧的咆哮。他的声音因为痛苦和绝望而变得尖锐、扭曲,再也没有了半分平日里的优雅与从容。失败,这个词汇在他的字典里,根本就不存在。他无法接受,自己那几乎战无不胜的辉煌战绩,会终结在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里。他更无法接受,自己所信奉的、至高无上的、代表着终极毁灭与混乱的“灾厄”法则,竟然会被这种……他闻所未闻,甚至觉得有些可笑的“光明冰霜”所彻底克制!
这颠覆了他的信仰,摧毁了他的骄傲,将他从自封的“神使”宝座上,狠狠地拽了下来,摔进了泥泞的凡尘。
他的理智,在灵魂被持续净化的剧痛、与信仰崩塌的无尽绝望的双重折磨下,已经彻底燃烧殆尽,化为最纯粹的疯狂与毁灭欲望。
他放弃了所有徒劳的防御与无谓的反击。他猩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叶络,那眼神,如同一个输光了一切的赌徒,准备押上自己的性命,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疯狂的豪赌!
他将体内残存的、所有的、还能调动的灾厄能量,一口气,如同决堤的洪流般,全都灌注到了自己胸口那枚作为一切力量源头的核心遗蜕——“冰封王座的碎片”之中!
他要做……最后的、也是最疯狂的、同归于尽的……自杀式攻击!
嗡——!
那枚本就因为持续输出而变得有些暗淡的冰蓝色晶体,在海量污秽不堪的灾厄能量的疯狂灌注下,其内部的结构瞬间被污染、扭曲、破坏!它猛然间爆发出了一阵……漆黑如墨的、仿佛要吞噬掉世间一切光线与希望的……不祥黑光!遗蜕本身,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尖锐的哀鸣。
“死吧!蝼蚁!就用你的生命……来为我的失败……殉葬!跟我一起……回归永恒的虚无吧!”
艾萨克那张已经变得不成人形的脸上,挤出一个狰狞到极点的笑容。他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高高举起那只布满裂纹的冰晶巨臂,将这枚已经彻底化为一颗极不稳定的、随时会爆发出毁天灭地威能的“灾厄炸弹”的核心遗蜕,向着叶络,狠狠地投掷了出去!
然而,就在他手臂挥出的前一秒,就在那股毁灭性的力量即将脱手而出的刹那。
一道无声无息的、比黑暗更加深邃、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的空间裂隙,以一种违背了所有物理法则的诡异步态,精准无比地、悄然出现在了他的手腕处。
是莫黎!
她一直都在等待着这个机会!在叶络吸引了艾萨克全部注意力的时候,她强忍着伤痛,将自己恢复的所有力量,都凝聚在这一次蓄谋已久的伏击之上!
“空间切割·放逐!”
她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然!
噗嗤!
一声轻微得仿佛布匹被撕裂的声响传出。艾萨克那只投掷遗蜕的、本就布满了裂纹的冰晶巨臂,从手腕处,被那道锋锐无比的空间裂隙,精准地……齐根斩断!断口平滑如镜,却又因为空间的错位而散发着诡异的扭曲光晕。
被斩断的手臂,连同其中紧握着的那枚蕴含着恐怖能量的“冰封王座的碎片”,在失去了控制之后,瞬间被放逐到了另一片空间,然后又因为能量过于狂暴而从不远处被排斥出来,斜斜地、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撞在了远处穹顶垂下的一座巨大的冰晶钟乳石上。
轰隆——!
没有言语能够形容那场爆炸的恐怖。一轮漆黑的、不断向内坍缩的“寂灭太阳”轰然爆开,紧接着又化作席卷一切的灾厄冲击波!一场足以将小半个神殿都直接夷为平地的恐怖爆炸发生了!但幸运的是,因为偏离了最初的目标,这股毁灭性的力量仅仅是让整个中央大殿发生了剧烈的地震,无数吨的冰块与巨石从穹顶之上暴雨般坠落,整个神殿的结构都在这最终的自爆中发出了濒死的呻吟。
而叶络,则以他那超凡的战斗直觉,抓住了这……因为莫黎的完美助攻而创造出的、千载难逢的、也是决定胜负的最后……机会!
他没有去管那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去躲避坠落的巨石。他的眼中,只有那个因为断臂而身体失衡、满脸写着错愕、不解与最终绝望的艾萨克!
他将体内最后、也是最为纯粹的一股“圣洁冰霜”之力,毫无保留地全部抽出,将其高度凝聚在了自己的右手食指之上。
他的指尖,亮起了一点……比正午的太阳更加耀眼,比恒星的核心更加炽热的……白金色光芒。那光芒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神圣,仿佛凝聚了世间一切的“秩序”与“审判”的概念。
“结束了,艾萨克。”
叶络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他的身影,在“长日将尽”的推动下,如同一道瞬移的幻影,瞬间跨越了数十米的距离,出现在了因为断臂的剧痛与最后的底牌失效而身体失衡、满脸错愕与绝望的艾萨克面前。
然后,他将那根闪烁着终极审判之光的手指,无视了对方身上残留的灾厄气息,轻轻地,点在了艾萨克那唯一的、还勉强保留着人类形态的……额头之上。
“审判。”
滋——————!
时间与空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静止了。
以叶络的手指为中心,无数道纯白色的、蕴含着神圣法则的冰霜裂纹,如同最精美、最复杂的艺术品被瞬间创造出来,以一种摧枯拉朽却又带着某种神圣美感的方式,在万分之一秒内蔓延到了艾萨克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艾萨克脸上那疯狂、不甘、怨毒、惊骇等等混杂在一起的表情,通通被这神圣的冰霜所凝固,成为了他永恒的最后一瞬。
然后,在下一秒,他的整个庞大而异化的身体,从内部开始,被那无穷无尽的、无法抗拒的净化之焰,彻底地……分解、净化、蒸发。他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因为他的声带,连同他的灵魂,都在第一时间被净化了。
然而,一股极其恶毒的、不甘的意志,却在他彻底消散前,化作了最后的信息流,回荡在叶络的脑海中。
“我……不甘心……”
“这个腐朽的、无趣的世界……终将……被伟大的‘神’……所净化……”
“我诅咒……我以‘灾厄’之名诅咒你们……所有……与可笑的秩序为伍的……愚者……”
在一阵阵充满了恶毒与无尽不甘的、断断续续的诅咒声中,艾萨克那庞大的、曾经不可一世的异化身躯,如同被风化的沙雕,寸寸碎裂,最终,彻底化为了一滩……混杂着漆黑冰晶与圣洁光点的……微不足道的黑色灰烬。
大殿内的一阵气流吹过,便烟消云散,仿佛他这个图鉴组织的高层,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原地,只留下了一枚……因为过载与自爆而变得暗淡无光,其晶莹的内部布满了无数黑色裂纹,却依旧顽固地散发着一丝丝极寒气息的……“冰封王座的碎片”。
艾萨克,图鉴组织“冰柩使者”,彻底败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