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纯禧如晨起初升的太阳,浑身散发着胜利的光芒从大门向着内院步履欢愉地走来。
永安早已料到纯禧一定会向太武帝去告状,不想她竟这样迫不及待,她恨得咬碎了后槽牙,一双与纯禧很相似的圆杏眼死瞪着对方,蓦地,她忽然想到什么,只见她眼睛一震,狠狠盯着对方,语气极不善问:“是你?”
纯禧以为她问的是,“是你向父皇告状”,便只是自得的样子看着永安不答。
纯禧一脸“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让永安更加怀疑,昨晚在酒食里搞鬼的人就是纯禧。
她们二人虽是姐妹,可又不是同胞,从小便各为自己的母亲明着暗着较劲,纯禧为的自然贤德妃。
纯禧一个自小就没了母亲的庶女样样不如她这个嫡公主,心里恨死了,所以时常存着害她的心思,趁着昨日宴席,她便勾结府里的人在她后厨里做了手脚。
对,一定是这样的!
永安的眼神突然像一把出鞘的冷剑,蓦地,她便提步冲了过去,眼看着手掌就要落到纯禧脸上时突然被一只大手攥住手腕,她惊愕地瞪向来人,本以为是穆元湛护妹,没想到是一个陌生的男人,那男人身量高大,长相周正,皮肤是很健硕的铜褐色,这样的搭配蓦然间把永安凌厉的眼神削弱三分。
来人道:“公主凤仪,怎么好动不动就要抬手打人。”秦川说着把永安的手按下,又拱手行了礼:“在下是云歌的师兄,冒犯公主请公主降罪。”
纯禧忽地抢在秦川面前挡住永安那如千年妖精看见猎物的眼神,“哼,永安,有本事你就打啊,正好要父皇与你算总账,那才让人高兴呢!”
眼下的永安任是被谁欺负了她都得忍气吞声,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不然太武帝气头上定是把所有的不是都归结于她。
这时胡嬷嬷假意上前劝:“公主,您息怒吧,今儿个本来是好心来看沈姑娘的,沈姑娘既然没事咱们还是先进宫,免得皇上等时间久了再恼了公主就不好了。”
胡嬷嬷说着向永安递了个眼神。
胡嬷嬷从永安六七岁时便跟着,她向来能听进她的话,于是将视线扫了院子里的人一圈,最后瞪向纯禧道:“朝阳,你记住,我定不会放过你!”她说完将眼锋扫过纯禧身后的秦川一眼便一甩长袖扬长而去。
永安的马车内,胡嬷嬷道:“公主,老奴认出了,那个陌生男人,昨日护着沈家大小姐离开的八成就是刚刚那个胆大冒犯公主的黑男人。”
永安厉眸瞥向胡嬷嬷,“你确定?”
胡嬷嬷点头:“看身量和长相是八成,听他说是沈家大小姐的兄长便是十成了,昨日护着她离开的显然就是他。”
闻言,永安眉心渐蹙。
难不成是朝阳那个死东西和那个男人私相授受,让他帮她在昨日的宴席上做了手脚不成?
回想刚刚他护她的举动,显然就是两个人私相授受了。
永安心里突然生出一股邪恶的爽利,朝阳那死丫头眼高于顶的,终于有人能入了她的眼,很好。
如此,她便有法制她了,她喜爱的东西,她休想得到。
永安本就向来与朝阳不睦,昨日的事一时又查不到证据证明是谁做的,她便认为朝阳的嫌疑最大。
至于朝阳为何没有顾及沈云歌和她的王嫂沈含玉也让二人中了毒,也是有据可查的,那个黑男人是沈云歌的师兄又与沈云歌住在一处,她定是怀疑沈云歌和那个男人之间不清不楚,她怀恨在心,毕竟看她昨日对沈云歌的那态度,显然是极恨她的,所以才一同下了手。
院子里那么多男人,沈云歌若是与谁发生什么败坏名誉的事,那个黑男人定会嫌弃她,届时,朝阳她便得逞了。
至于沈含玉,一定是朝阳与她姑嫂不合,想败坏沈含玉的名声,要穆元湛休了她。
毕竟朝阳那个死丫头从小就坏得很。
永安如是想着去往皇宫面见太武帝。
小院里。
沈云歌没想到穆元湛会守了一个晚上没有离开,她神情倦怠,看向他的眼神又恢复如往常疏离,她只瞥了一眼穆元湛便不再看他。这个时候,她也才有机会询问秦川昨日在公主府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昨日她只提前吃了解毒的药丸,又找到小婢女试图买通那小婢女来帮她换一下酒水食物,但门口的那小婢女不能直接接触后厨,也只打听了些消息。
幸亏那时秦川已经潜进了公主府,在她借口如厕的时候便在更衣房与秦川借机通了信。
依照小婢女说的,永安果真要在食物里做手脚,秦川便在公主府悄悄地寻找后膳房,能避开人时便避人,实在避不开就说自己是永安的宾客,出来更衣迷了路,公主府那么大,没几个婢女都能认全那几个第一次来的书生公子,秦川也就混了过去。
秦川寻到膳房所在,膳房很大,门大敞着,从里边弥漫出很浓的白雾一样的水蒸气,外面天气寒冷,那水蒸气便更浓,有出出进进的小奴婢和小太监被那水蒸气罩得看不清身影。
秦川便是那个时候捂着嘴混进了膳房。
膳房的布局很大,里面蒸煮食物的灶台不知有几个,那时正是烧开了水又蒸熟了什么糕点,那水雾正弥漫着整个屋子,准备食材的婆子婢女正隐在那雾气之中。
正是因为平常也会有府里得宠的护卫进膳房找吃的,那时秦川进门便拿一块桌案上的抹布捂着嘴,并把身子压着一些,膳房的人哪里会想到有外人能进了膳房,直当是府里的那个休沐的得宠护卫一觉醒来饿了来找吃的,便都没有太在意。
屋内中央有一条长长的桌案,上面整齐摆放着一个个刚盛了高汤的锅子,就在秦川刚进屋时,恰好看到一个婢女在案边收起了一个纸包藏在袖子里,回头看到有人进了那雾气中她便走开了。
锅内高汤浓郁,其中有一个锅子是错了金线的铜锅,而其它的则是错了银线的铜锅,一看那错金线的便知是永安的。
秦川不确定那小婢女在哪个锅子里放的东西,但他可以肯定的是绝不是那个错金线的铜锅。
再看那桌案上锅子的位置,他已经猜到大概那些锅子便是按着贵女们排座的顺序来放的。
秦川长于山野,对这些天潢贵胄府上的规矩不是很清楚,若细研究哪个是沈云歌的锅子只怕一会儿被人发现,于是他便用了一个不聪明但可以试一试的方法把那些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高汤都混倒了一遍。
总之是把几个锅子的高汤都混杂了,因为时间紧迫,他把自己认为最有可能是沈云歌的锅子给永安和最有可能是沈含玉的锅子着重匀了开,很快的时间做完这些事,他便以闪身的速度出了膳房。
幸得他预判准确,最后便是永安、沈含玉都中了那毒。
虽然沈云歌没有逃过,但这样也让沈云歌锅子里的毒不那么浓。
秦川当时也只能这样了,因为沈云歌提前吃了解毒药,他想着即便沈云歌也中了毒,他也会护着沈云歌安全离开。
他描述了当时的危急情形纯禧第一个像一个小迷妹般惊呼出声,道:“秦川你也太机警聪明了!”
沈云歌亦是眼里透着赞赏。
只有穆元湛沉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不语,他后怕,怕若不是他们有所察觉提前吃了解药,若不是有秦川在,那昨日将会是怎么样一个结局。
他喉结滑动,后怕地看向沈云歌。
沈云歌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并没有看他,而是先向秦川道了声:“多亏你了师兄。”
随后才向穆元湛道:“我已经没事了,昭王殿下回去歇着吧。”
话落她又看向纯禧,纯禧知道自己和秦川的事是一个幌子,此刻前来一定是找秦川的,便道:“朝阳公主若不是找民女的,那民女就先回屋了。”她向纯禧福了福身后转身向屋内走去。
穆元湛蹙眉,每次危急时她在敌人面前看他的眼神总是把他视作最亲近之人的模样,可每每单独面对他的时候却总是要避而远之,冷淡的让他心烦。
但他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的背影任她回了屋,心里莫名一阵失落,她与那个岩康是温柔的吧,不然怎么会与他去骑马。
这时又听纯禧冲着沈云歌的背影喊,“云歌,对不起啊。”
沈云歌昨天一直精神不济,她没机会向她说声对不起,在屋内只是把永安狠骂了一通,今儿来的目的之一便是在对方清醒的时候郑重地向她道个歉。
沈云歌转身关门时冲纯禧笑笑:“是我不对。”
纯禧看到穆元湛眉宇素淡一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便上前一步安慰,“王兄,让她再好好休息一下吧,看她精神确实不好。”
穆元湛深吁了口气,脸色不怎么好,看着纯禧道:“我自然知道她需要休息,你又来做什么?”他说着将眼神移向秦川,又道:“永安回宫听罚,你以为你会好过么?”
他的意思纯禧听懂了,永安因为昨日一事又败坏了名声,辱了皇家颜面。她同样身为一个未出嫁的公主总往一个民宅跑,会见一个男子,只怕永安已经知道了,在太武帝面前指不定会怎么抹黑她。
只听着穆元湛又道:“在你没有向父皇说明你和他的事前,你还是谨慎些的好,免得空欢喜一场。回宫还是回王府?”
总之他是不让她这个妹妹留在小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