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湛淡笑，“如二皇兄猜的一样，我发现了郭家兄弟卖官鬻爵的证据，惊动了他们，他们便按捺不住了。”
穆元修吃惊，穆元湛便向穆元修说了郭家在暗中所有的恶行。
卖官鬻爵，勾结下属贪墨地方各项款银，各项证据几乎齐备，“现在只有一疑案，郭家与蒲丽国私下往来一事。”
沈云歌说过她母亲的死因，所中之毒出自梁梦梅勾结的蒲丽国人所得，然郭定彪亦与蒲丽国人暗下来往，他和沈云歌便怀疑，是郭定彪向蒲丽国人得来那毒，悄悄带进宫给了皇后，毒害死了他的母妃。
废皇后废太子不是小事，只有郭家的卖官鬻爵的罪证不足以波及他们母子，郭家为了他们一族能有再次死灰复燃的可能一定会保着皇后母子图存，那般，皇后母子很容易逃脱罪责。
若是查到郭定彪果真从蒲丽国人手里得来了毒药，那害纪贵妃的矛头便直指后宫，直指皇后了，不然有谁能轻易给皇帝最心爱的妃子下毒呢。
一旦查出是皇后下毒，便是拿下郭家，扳倒皇后母子为母报仇的时候。
穆元湛对穆元修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一来，穆元修宅心仁厚，定不会出卖穆元湛。
二来，就算他有什么心思，亦不会站在皇后母子的那边，毕竟皇后几十年来都打压贤德妃，若不是忌惮太武帝和许家以往功绩，贤德妃和二皇子自然也不会好过。
二皇子就藩且不说，就说贤德妃的女儿长公主远嫁一事，按说，太武帝只有三个女儿，有两个女儿在京都都不用外嫁，只把长公主嫁了出去，这就是皇后的手段。
贤德妃的子女，她是一个都不让留在京都太武帝的身边，为的就是打压贤德妃。
穆元修听着穆元湛的细述脸色越来越凝重，他道：“废后之事非同小可，何况再加一个废太子。修远，你可要谨慎再谨慎。有一事，我在心中藏十几年，你若定想要做此事，我，再提醒你一句。”
闻言穆元湛瞳仁一亮盯着穆元修，这位二皇兄向来谨言慎行，但从他嘴里说出的事绝对让人震惊。
只听穆元修道：“当年三月三上巳节祓禊于城外临邑县白?江，六皇弟溺于白?江支流，我一直怀疑……是太子所谋划。”
“……”此话将穆元湛震在那里久久未眨动眼皮。
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那时穆元湛还很小，纪贵妃也还活着，穆元湛心里一直以为六皇子的死是个意外。
毕竟那个六皇兄在他那些兄弟中不是出类拔萃的，他的母妃也只是因为旧年太武帝还在征战时路宿前朝一个小县令家里，县令便把女儿献给太武帝，那女儿便是如今的赵贵人。
赵贵妃母族又不是功勋之辈，太武帝又看不上赵贵人他爹的行事，除了献了自己女儿，于大夏也未立寸功，太武帝登基后看在赵贵人生了皇子的份上便依然让其做一个小县令。
一个位分不高的贵人，在后妃中无足轻重的一个女人而已，有谁会对她一个不受太武帝喜爱，儿子又非嫡非长，且母家毫无根基的母子冒险担上谋害皇子的罪名。
怎么看，都是一桩不划算的图谋。
穆元修又道：“七弟你可还记得那日祭祀水神之后，父皇带着众大臣及纪贵妃和母妃几个妃嫔在白?江支流浍水小溪效仿名人雅仕曲水流觞，我等兄弟在江边射箭、投壶最后骑马？”
穆元湛渐渐回想当时情形，除了年纪最长的大皇子穆元英已经身在北地炎州，剩下的便都是十岁左右的几个兄弟。
那时他只有六岁，穆元修也只有十三岁。
其他细节他没有深刻记忆，但八岁的六皇兄当时就是因为骑马坠入湍急的白?江而亡他怎么会忘记。
且，六皇子坠江一事，他一度为此自责许多年，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才将此事慢慢封尘心底不再轻易想起责怪自己。
那日，他们几个兄弟投壶射箭结束便要骑马。
彼时，负责场内场外巡视的是郭家，郭定华负责祓禊祭祀水神的场外防卫，郭定彪便是负责场内。
包括几个皇子的一应游戏赛事也是郭定彪总督负责。
皇子们当日要骑的马匹也都是郭定彪日前亲自到太仆寺挑选而来。
那日众皇子各自领一匹小马赛马，太武帝是马背上夺来的江山，自己的儿子们自然都是从幼时便开始练习骑马。
几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虽不至于骑射有多么精湛，但单论骑马都已经是能独自驰骋。
众皇子从场地开头出发赛马，骑到三里地外折回起点，按早到者排名次。
郭定彪在起点看护，场地中隔三丈距离两边便有护卫站岗。
六个人同时从起点出发，起初时速度基本不相上下，甚至六皇子的马还快一些，穆元湛的马跑在最后。
可走到一半距离后，其他皇子的马都已经把六皇子和穆元湛甩在了后边，再片刻后，落在最后甚远的穆元湛赶上了六皇子。
原因是，六皇子的马不受控制站在原地仰蹄长鸣怎么也不肯走，只在那里转圈。
穆元湛向来喜欢啃硬骨头，越是难以驯服的，便越勾起他的欲望。
他看六皇子只骑在马上被马驮着转圈，他便来了兴致，当即勒住自己的马提出要与六皇子换马，他要驯服那倔犟的小烈马。
六皇子性子偏柔，对于不受他摆布的烈马，他是巴不得甩开它，性子柔又还怕自己落在最后一个，有穆元湛愿意与他换马，他当然是极愿意的，于是他骑了穆元湛的马，穆元湛换了他的烈马。
六皇子骑了穆元湛的马走了，那马越跑越快，穆元湛在原地与烈马周璇了数圈后，那烈马便就被穆元湛制服，随即去追赶众人。
待他追上众人后，六皇子此刻骑着马已经跑在第二位，但很快穆元湛便追上了六皇子，六皇子还在马上向穆元湛喊了一句：“你这马快得很，我很快就能跑到第一了。”
穆元湛却笑回：“六皇兄这匹烈马更快，第一只怕是我的了！”
二人并驾齐驱片刻，很快，穆元湛果真超过了六皇子。
最后又越过二皇子穆元修夺得头筹。
穆元湛记得当时的郭定彪看起来极为震惊看着他，仿佛结果不该是这样。
第二名便是二皇子。
原本穆元湛以为第三名会是六皇子，可等来的竟然相继是太子、三皇子和五皇子，等他们都到了片刻后，却见一个侍卫一脸慌张地策马奔来，冲郭定彪大喊：“六皇子和马一起坠江了！”
那侍卫一路策马奔到太武帝那边报信。
当即众人俱是惊作一团，在另一边支流曲水流觞的太武帝和众大臣及后妃俱是急步跑了过来！
穆元湛当时听着护卫禀报说六皇子的马在临近折回点时突然就惊了，站岗的护卫不防下，那马一直不受控地猛向前奔。
前方不远处是白?江，那马直直冲着那江奔了过去，载着六皇子一头便就栽了进去。
一众会水的护卫紧随其后跳下去救人，他们哪里能不救，即便不救，眼看着皇子被淹死他们同样也是逃不过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