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和苏明月立刻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在那栋五层居民楼斑驳破旧的屋檐边缘,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头戴一顶宽大的、遮住了大半面容的斗笠,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身形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如同即将消散的鬼影。
他似乎正靠坐在屋檐边沿,手里拿着一个看不清材质的酒葫芦,时不时地抬起来,仰头灌上一口。从斗笠边缘滴落下来的,并非雨水,而是一滴滴晶莹剔透、散发着淡淡酒香的液体。这些酒珠滴落在下方街道的积水之中,没有溅起丝毫涟漪,反而如同拥有生命般,在水面上自行勾勒、组合,最终构成了一个清晰而标准的八卦图案——巽卦!
“巽…代表风…”苏明月低声说道,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巽为风,无孔不入,变幻莫测…这个人是谁?他在这里做什么?”
气息很古怪…似人非人,似道非道…而且,他似乎完全不受周围环境污染的影响。
更诡异的是,就在巽卦图案形成的瞬间,下方那如同镜面般的积水中,竟然清晰地倒映出了屋檐上那人的面容!虽然倒影依旧有些模糊扭曲,但足以看清,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道士,面容清瘦,留着一撮打理得还算整齐的山羊胡,眼神半睁半闭,带着几分醉意,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世不恭的笑意。
“风来了…”周小鱼看着那个倒影,再次用她那古怪的嗓音低语道,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了几分,“风来了…就会…有雷。”
她的话音刚落!
轰隆!!!
远处,街道的尽头,那栋笼罩在不祥气息中的“寿山麻将馆”方向,猛地传来了一声沉闷如鼓的雷鸣!但这雷声并非来自天空,而是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感!
与此同时,苏明月手中的量子通讯平板突然发出“滴滴”的警报声!她低头一看,脸色微变:“八点钟方向,约一百米处,出现异常高能生命体反应!心率…极低,只有正常成年人的三分之一左右!能量波动模式…无法识别!”
“心率只有三分之一?!”周野闻言一惊,“这是人还是冬眠的乌龟啊?!难道是…刚才那个赵无眠杀回来了?不对啊,他跑的方向是反的…”
“不是赵无眠,”苏明月摇摇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八点钟方向那栋黑漆漆的建筑,“能量波动完全不同。深潜者没有心跳,所以也不是它们…这更像是某种…介于生与死、人与非人之间的存在。类似于…僵尸?或者某种特殊的炼尸?”
难道麻将馆里不仅有污染源头,还有其他东西?
他们不敢怠慢,继续小心翼翼地驾驶着电动车前进。终于,在穿过一片如同麻将牌暴雨般落下的区域后,那栋位于三家诡异奶茶店形成的三角形阵法中心的“寿山麻将馆”,出现在了他们的眼前。
那是一栋看起来颇有年头的二层小楼,青砖砌墙,灰瓦盖顶,典型的南方老式建筑风格。然而,此刻这栋建筑却散发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诡异气息。墙体似乎在微微蠕动,砖缝间渗出暗红色的、如同血液般的粘稠液体。屋顶的瓦片上,则覆盖着一层滑腻腻的、仿佛苔藓般的黑色菌落。
最引人注目的是麻将馆正门上方悬挂的那块黑底金字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寿山麻将”四个大字。字迹本身古朴苍劲,颇有风骨,但此刻,这四个字却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正在不断地向外渗出漆黑如墨、散发着浓烈尸臭味的粘稠液体!那液体如同墨汁般,一滴一滴地从牌匾上滴落下来,将下方的石阶都染得漆黑一片。
更让周野感到头皮发麻的是,在麻将馆那两扇紧闭的、刷着红漆的木门前面,竟然密密麻麻地堆满了各式各样的鞋子!从最老式的、鞋底都快磨平了的黑色布鞋,到沾满泥土的解放胶鞋,再到各种款式的运动鞋、皮鞋、高跟鞋…男女老少,款式各异,应有尽有!这些鞋子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形成了一座令人不安的“鞋山”,仿佛几十年来,所有进入这家麻将馆的客人,都把自己的鞋子永远地留在了这里。
“我靠…这…这是什么鬼地方?!”周野看着那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鞋山”,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门口堆这么多鞋…是老板有什么特殊癖好,喜欢收集客人的鞋子?还是说…进去打麻将的规矩是必须脱鞋,然后…就再也没机会穿上出来了?这他妈比黑店还黑啊!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连鞋都不吐!”
就在这时!
哗啦啦啦啦——!!!
麻将馆内,突然传出了一阵极其响亮、极其密集的洗牌声!那声音大得异常,完全不像是人类用手搓麻将能发出的声音,更像是…像是有几百台高速运转的工业搅拌机在同时搅拌着无数坚硬的骨头!声音尖锐而刺耳,充满了疯狂和混乱的意味!
紧接着,一个沙哑、苍老、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充满了期待和兴奋的语调,从紧闭的门缝里清晰地传了出来:
“九筒归位,幺鸡睁眼——”
周小鱼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她猛地伸出冰凉的小手,紧紧抓住了周野的衣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哥哥…他…他在等我们。”
仿佛是为了印证周小鱼的话,那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语调变得更加高亢和热情,如同赌场里招呼客人的荷官:
“呵呵呵…贵客临门!四位贵客!时辰已到,牌局已开!东南风起!请——!”
“等等…四位?!”周野闻言一愣,下意识地环顾四周。他们明明只有三个人——他自己,苏明月,还有妹妹周小鱼。哪来的第四个人?“这老家伙…是老眼昏花数错了,还是数学是体育老师…哦不,是麻将馆老板教的?”
苏明月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抬起手,指向了不远处那栋居民楼的屋檐——那个头戴斗笠、身披青袍、正在悠然饮酒的神秘中年道士,此刻似乎也感应到了麻将馆里的动静,放下了手中的酒葫芦,缓缓地站起身来,目光隔着雨幕,遥遥地望向了麻将馆的方向。
不多不少,正好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