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煜漓擦手的动作停了下来，将脏污的锦帕扔在一旁：“退下吧。”
林太医如蒙大赦，连忙叩首退出寝宫。
偌大的内室顿时只剩下楚煜漓和昏迷中的夏汐颜，以及蜷缩在床角的雪球。
猫儿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主人，只是警惕地看着楚煜漓，偶尔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楚煜漓伸手想抚平夏汐颜紧蹙的眉头，却在即将触碰到的瞬间停住了。
他收回手，转而拿起床头小几上的药膏。
拔开瓶塞，指尖蘸取少许淡青色药膏，轻轻涂抹在夏汐颜手臂的淤青上。
药膏清凉，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很快被体温融化，渗入肌肤。
“唔...”夏汐颜在昏迷中轻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臂。
“别动。”楚煜漓低声道，手上力道却不自觉放轻了几分。
“陛下，白粥来了。”小麻子在门外轻声禀报。
小麻子端着红木托盘站在那里，上面放着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粥，旁边配着一小碟桂花糖。
楚煜漓起身走到外间：“查清楚了？”
目光落在粥面上凝结的米油上。
小麻子放下托盘，跪地禀报：“回陛下，夏姑娘今晨寅时就被叫起，先去南苑扫了一上午落叶，未时被奴婢怜晓派去洗衣局，一直洗到酉时您传召。期间...”
他咽了口唾沫，“期间应该未吃过东西。”
“传朕口谕，怜晓杖责三十大板，后赐死，所有参与欺凌她的宫人，一律发配浣衣局为奴。”
小麻子倒吸一口冷气。
浣衣局是楚宫最苦最贱的地方，进去的人很少有活着出来的。
小麻子敏锐地察觉到主子的情绪变化，暗自记下这个夏国公主的特殊地位。
“奴才这就去办。”小麻子叩首，迟疑了一下又问。
“陛下，是否要替夏姑娘换个住处？”
楚煜漓看向内室方向：“不必，她是朕的贴身宫女。”
小麻子会意，躬身退出。
楚煜漓端起一碗白粥回到内室，在床边坐下。
雪球警惕地看着他，却没有阻止他靠近主人。
“你倒是忠心。”楚煜漓对猫儿说，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赞赏。
他舀了一勺白粥，轻轻吹凉。
粥米熬得软烂，散发着淡淡的稻香。
楚煜漓从没伺候过人用膳，动作笨拙却异常耐心。
当勺边碰到夏汐颜的嘴唇时，她无意识地抿了抿，咽下一小口。
就这样一勺一勺，大半碗粥渐渐见了底。
夏汐颜的眉头舒展了些，呼吸也变得平稳。
楚煜漓放下碗，不自觉地用拇指擦去她唇角的一点粥渍。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窗外，暮色四合，宫灯次第亮起。
楚煜漓本该去批阅堆积如山的奏折，却鬼使神差地留在了寝宫。
他坐在床边，看着夏汐颜的睡颜，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竟感到一种奇异的平静。
雪球不知何时蹭到了他手边，小心翼翼地闻了闻他的手指，然后出乎意料地舔了一下上面残留的粥香。
楚煜漓没有赶它走，只是轻轻挠了挠它的耳后。猫儿发出满足的呼噜声，在他掌心蹭了蹭。
意识如潮水般缓缓回流，夏汐颜最先感受到的是身下异常柔软的床褥。
这不是杂役房的硬板床，也不是冷宫的薄垫。
鼻尖萦绕着清冽的梅香，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这是...寒香殿的气息？
她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玄色帐顶上用金线绣制的五爪蟠龙。
龙眼缀着两颗黑曜石，在烛光下冷冷俯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