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这个溶岩山洞的规模,非是一村一寨,花费个几十年时间可以完成的,当年赤眉军退守此处时,说不定花了很大力气去改造。
后人窃据此处,重新启用了这里的可能性很大,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坑道看起有新有旧的原因。
这菌株如此巨大,甚至已经从山体缝隙攀爬渗透到了外面,相较于那些蛇虫鼠蚁,它才是最应该被清除的不是么?
什么原因导致他们出了如此大的纰漏?
看着如帘幕遮盖了洞窟大半空间的菌株气根,及【还真蛊】传来的催促之意,张浪明白,现下只要掀开这些恼人的帘幕,就能一睹事件真容。
似乎察觉身边之人的情绪,杜依然双臂后撑,坐了起来。
“走吧,我休息好了。”
张浪深深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假惺惺拒绝,他的确对气根之后的东西非常感兴趣,除了【还真蛊】的影响以外,更多的是他自身的好奇心。
“还是我背你?”
“不用了,我好像自己能走了”城隍法衣自然没有什么治病救人的效果,杜依然尝试了一下,没能站得起来。
张浪摇了摇头,蹲在她身前。
“刚才也没有这么倔啊?哪来的性子,快点上来。”
杜依然趴上去,闷闷道:“我好像一直在拖你后腿。”
张浪认真道:“女军师何必妄自菲薄,我相信换其他人都不会比你做得更好。”
“真的?”
“安慰你的,换我自己处在你的位置,也就比你强个几千倍。”
杜依然破涕为笑,拍在张浪肩膀上。
“讨厌!”
这些坑道排列整齐,中间专门留有供人行走的过道,那些气根虽然粗大,但是只扎根到坑底吮吸那些残余血肉,并未对两人的行进造成太大阻拦。
越过层层叠叠垂帘如幕的菌株气根,洞窟腹地豁然开朗,明亮的荧光下,只见沧海桑田下的溶岩堆积在两人脚下,恍若踏入大地的脉络之中。
一株远古化石树木矗立在山洞中心,枝干轮廓完整清晰,虬结的树枝向四周舒展延伸,若是稍加点缀,几与真树无疑。
像是擎天的巨人!
尽管已经凝固在时光长河之中,亦让人忍不住恍惚,仿佛见到了最初之时它的勃勃生机。
所有的坑道全部围绕着这颗巨大的化石古树展开,越接近此处,【还真蛊】越是躁动,张浪几乎压制不住。
只见树冠之上,有一个巨大的——茧。
此茧几乎占据了树冠的大半位置,那擎天之手托举着的正是此物。
茧身莹白如玉,由不知名的丝线织就,每一根丝线都在暗中绽放荧光,粗细不等的丝线以繁复的规则角度重叠穿插。
茧的正面有一个巨大的撕裂性创口,似乎有什么猛兽破茧而出。
如今此处创口被无数的菌株枝蔓攀附其上,疯狂汲取养分。
茧中亮着恒定的冷白光,但随着菌株每一次脉动,茧中荧光便又黯淡几分。
若张浪没有猜错,巨型菌株真正的根系就在此处。
张浪稍微脑补一下画面:茧中不可名状之物破茧后,整座山洞坑道里的蛊虫都被转移。
一个最弱小,最不起眼的发光菌类,
在黑暗中,找到了同类。
想一想是不是挺励志的?
但实际情况则是:残破茧壳被菌株寄生,菌株吸纳残余神性后生物位阶上升,有了一定神志,随即扎根坑道底部汲取血肉养分,疯狂增殖繁衍,最后侵蚀了整座山脉。
而随着它的壮大,神志渐开,进化出了枝蔓模拟雾气和声音的手段,而且尝试用这些手段捕猎,繁殖。
这是一只天然的蛊,非人为饲养。
如果当初那些蛊师打扫得没有那么干净,遗落下三五只蛊虫,根本轮不到角落里这株不起眼的菌株在山洞里称王称霸。
甚至大胆推测,当时的菌株只是一些发光蘑菇或者藓类,这在喀斯特地下溶洞中不算少见,初转移时,谁会专门去对付这小小的菌株...
所以,让【还真蛊】躁动的原因就是这个巨茧上残存的神性么?
冥冥中又感觉不太像,因为它传递来的情绪并非是单纯的饥饿,而是更复杂的感情。
非常迫切,是那种直达血脉的亲近。
这不由得让张浪揣测起来,之前看到的【五脏观】档案,其中并没有蛊术影子。
金蟾子哄骗方见山时套用了【五脏观】理论,实际却是用蛊术来实现自己的目的,【还真蛊】的来历成谜。
观【还真蛊】此时的情绪,莫不是,此茧中之物与它大有渊源?
而且两案发生的时间大致在一个时间段内,是否是因此联系?
这点张浪暂时还没想明白,缺少相关信息太多。
“罗哥,我们出来了么,那高处的难道是月亮?”
“没有,树上挂着一个大茧,那茧在发光。”张浪思忖了片刻,并未用太多形容词,直白描述。
杜依然惊讶道:“地底下面有树,这里有阳光么,什么品种的树木能生活在这里?”
“化石树...”
种类张浪还真不清楚,植被他没有研究。
“你给我形容一下,我看不清楚。”杜依然仍在努力扮演一个不拖后腿的同伴。
张浪不想打击她的好意,只得背着她走到树下。
手抚在树干上,能清晰的看到,深褐色树干的裂纹呈片状凝固在树身上,如时光披上的金缕玉衣。
张浪一边感受一边描述,他的描述能力不错,杜依然则皱眉思索。
张浪倒不指望她能分辨出来,化石上又没有叶子,果实,光秃秃一个树干能区分出么?
岂料,听完张浪的描述,杜依然却突然道:“听你这么形容,怎么有点像山上的枫树呢?”
枫树?
张浪一愣,眼前的化石树是枫树?
随即脑中思绪万千。
苗民崇拜之中,枫木崇拜是尤为重要的一环。
大多苗寨随处可见的枫木饰品和枫木图腾。
据《山海经·大荒北经》上记载:枫木,蚩尤所弃其桎梏,是为枫木。
苗民祭祀时,还会由专门的祭师扮做枫树神的模样,头戴三脚铁,身披蓑衣,脚踩钉鞋,手持枫棒,以象蚩尤之形。
是一种隐祭英雄祖先蚩尤的仪式,苗民视枫树为蚩尤化身。
更有意思的是,卢霆所说的:蝴蝶下生十二子,我供奉的是祖先姜央。
其中,蝴蝶正是从枫木树心中生出的神灵!
看着头顶残破巨茧,张浪觉得事情愈发大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