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天京,灯火虽未熄灭,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承泽策马疾驰,率领亲兵直奔皇城方向而去,身后战鼓隐约,城东火光摇曳,而他心头所系,却非那虚张声势的弘方援军,而是此刻朝堂之上正在酝酿的风云诡谲。另一边,紫禁城内,金銮殿灯火通明,朝堂之上正上演着一出无形的刀光剑影。
李鸿章身着四品官服,头戴乌纱,立于朝堂左侧,面容沉静如水,眼中却藏着一抹深不可测的精光。他年近不惑,鬓边虽有微霜,却依旧精神矍铄,腰背挺直,似一柄久经磨砺的宝剑,藏锋于鞘,只待关键时刻一击封喉。今日,他既非承泽麾下之将,亦非龙飞身边的谋士,而是大满朝堂之上的一颗棋子、一柄利刃,肩负着扭转乾坤的重任。
殿上群臣分列两侧,气氛沉重如铅。右首以户部尚书郑启川为首的数名保守派重臣,皆是弘方的心腹,面色阴郁,目光不时扫向殿中空荡荡的龙椅。皇帝年幼,权柄旁落,朝政早已被弘方一手把持,今日虽无大事上奏,却因城东兵马异动,临时召集朝会。各派大臣皆知,这不过是弘方欲借机巩固权势、试探忠逆的又一出戏码。
李鸿章微微抬眼,扫过郑启川等人,嘴角扯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早已从苏樱的情报网“听潮阁”中获悉,弘方近来动作频频,不仅暗中调集京畿禁军,甚至连皇帝寝宫周边也布下了重重耳目,意在彻底掌控紫禁城。而今夜城东之乱,不过是承泽与龙飞布下的诱敌之计,真正的战场,恰恰在这朝堂之上。
“诸位大人,”李鸿章清咳一声,打破殿中死寂,语调平稳却带几分压迫之力,“今夜城东火光四起,传闻有叛军逼近,京畿防务如何,诸位可有良策?”他此言一出,朝堂之上登时一阵低语,保守派诸臣面色微变,却无人敢贸然应答。郑启川眯起双眼,冷冷瞥向李鸿章,哼道:“李大人此言何意?京畿防务自有弘方大人统筹,城东之事,不过宵小作乱,何须朝堂诸公费神?”
李鸿章闻言,微微一笑,拱手道:“郑大人言重了。下官不过一介文臣,自不敢妄言军务。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陡然锐利,“听闻城东之乱,已有数名禁军千户折损,此刻叛军势头正盛,若弘方大人果真胸有成竹,又怎会连夜召集朝会?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此言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殿上群臣窃窃私语,保守派中几名原本忠于弘方的小臣,脸上已隐现犹豫之色。郑启川勃然色变,斥道:“李鸿章,你意欲何为?朝堂之上,怎容你信口雌黄,挑拨是非?”李鸿章却不慌不忙,微微一揖,沉声道:“郑大人莫急,下官不过据实而言。城东叛军已逼近十里之内,若弘方大人真能稳住大局,又何须调遣宫中禁卫前往增援?此举,岂非有舍本逐末之嫌?”
他言辞犀利,直指弘方调兵之举的破绽,保守派诸臣听罢,更是面面相觑,心中疑虑渐生。弘方这些时日虽权势滔天,但其行事作风过于跋扈,早已惹得朝中部分中立派乃至保守派内部心生不满。李鸿章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借城东之乱抛出烟雾弹,意在撕开弘方阵营的裂痕。
就在此时,一名中立派的老臣,礼部侍郎王元寿忍不住开口道:“李大人所言,未必无理。弘方大人虽掌京畿防务,但若调兵太过频繁,恐会令圣上寝宫空虚,若真有贼人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此言恰中要害,殿上又有数名大臣附和,保守派阵营中,甚至有人低头不语,显然已动摇。
郑启川见状,心知不妙,忙冷哼道:“诸位大人勿要听信谣言,弘方大人忠心耿耿,调兵遣将皆是为护卫圣上,安定朝局。城东之乱,不过是些不自量力的鼠辈,弘方大人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只待一举将其剿灭!”他虽言辞激烈,但语气中却难掩几分色厉内荏。
李鸿章见火候已到,不再与郑启川纠缠,转而将目光投向殿侧一名身着 eunuch 服饰的老者。此人乃皇帝近臣中资历最深者,内廷总管太监陈福顺,虽无实权,却常伴君侧,颇受年幼皇帝信赖。陈福顺此刻正低头垂手而立,似对朝堂争锋浑然不觉,实则一双老眼微眯,早已将殿中局势收入眼底。
“陈公公,”李鸿章朗声道,声音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圣上龙体安康,乃我大满江山之本。城东兵乱,京畿不稳,若宫闱之内再有疏漏,岂非社稷之危?下官听说,弘方大人近来常命亲信出入寝宫周边,甚至深夜仍有兵马调动,此事若属实,公公可否替圣上查明真相,以安众臣之心?”
此言一出,殿上气氛陡然一紧,保守派诸臣无不神色剧变,郑启川更是双目圆睁,怒喝道:“李鸿章,你好大胆,竟敢污蔑弘方大人?陈公公乃内廷之人,岂容你指手画脚?”然而,陈福顺却并未即刻表态,只缓缓抬起头,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半晌才低声道:“李大人所言,杂家自会禀明圣上。至于寝宫之事,杂家不敢妄断,但圣上安危,确是头等大事,容不得半分闪失。”
陈福顺此言模棱两可,却令保守派诸臣心头一凛。他们皆知,这老太监虽看似无害,但其在宫中经营多年,手眼通天,若真将此事捅到皇帝耳中,弘方的诸多布置,恐真要露出马脚。郑启川强自镇定,还欲再辩,却见李鸿章已退后一步,拱手道:“既如此,下官便静候圣意。诸位大人,城东火起,宫内不安,朝局动荡,望诸君好自为之,莫要误了社稷江山。”
他言罢,不再多语,只站在殿侧,神色淡然,目光却如鹰隼般锐利,扫过殿上每一个人的神情变化。保守派阵营中,已有数人面露犹豫,甚至有人低声议论,与郑启川拉开距离,显然已开始与弘方切割关系。李鸿章心知,今日朝堂一战,弘方的根基已被动摇,虽未能一击致命,但裂痕既生,便如堤坝蚁穴,终有溃塌之日。
朝会散后,李鸿章并未急于离开,而是缓步走出金銮殿,立于丹陛之上,远眺夜色中的紫禁城。天际隐隐红光摇曳,似有兵马奔走之声传来,他眉头微皱,心中暗忖:“弘方老贼,朝堂之上,你阵脚已乱,接下来,寝宫之内,你还能否守得住那最后一层遮羞布?”
与此同时,皇帝寝宫周边,一队禁军悄然换防,影子在夜色中拉得极长,似有无形之手悄然伸向那至高无上的龙榻。年幼的皇帝是否能及时察觉危机,是否能在这场权斗中站稳脚跟,抑或是彻底沦为他人手中的傀儡?这一切,仍是未解之谜。
而李鸿章的算计,是否真能点醒圣上,彻底撕开弘方的伪装,亦或只是为更大的风暴埋下伏笔?夜色愈深,紫禁城的每一角都似在低语,权力之争,从未停歇,只待下一场雷霆之怒,彻底撕裂这沉重的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