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沈翊有些没反应过来。
床上的奈尔用手比划了一下开枪的动作，笑着说道：
“当时您不是一眼就看中了吗？严格地说，那个玩偶应该算是我送给您的呢。”
当时？
沈翊眨眨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啊？是你！当时爆我头的那个混蛋！”
他不可思议地指着奈尔。
还记得当时阿莱西奥告诉他，击杀他的玩家一串二，借他的手淘汰了一个，所以当时算了他的积分，才能拿到奖品。
他怎么也没想到当时那个虫就是奈尔。
“您怎么能这样说呢，要是没有我的帮助，那个布偶您可拿不到。”
看着沈翊气急败坏的样子，奈尔还故意回顾了一下那晚的场景。
“当时您和我对枪的时候我就在想，对面这个虫呆呆的，和一只地鼠一样上蹿下跳，似乎既没有意识，又没有操作。我还想着，npc应该不会这样。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一位雄虫阁下呢？可见我们是真的很有缘分。”
“呵。”
沈翊被气笑了。
什么叫上蹿下跳，他只是在找时机操作好吗！眼前这家伙赢了他还不算完，杀人还要诛心。
这破地方他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走了！”
直到雄虫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奈尔这才收敛了笑容。
他吃光了手中最后一口水果，抬头看向窗外，眉眼间是少有的平和安宁。
苏文星还是一如既往的昏暗，但是到底还是等来了一场甘霖。
“沈翊……”
*
对奈尔的精神梳理还在继续，沈翊想为对方调整到最好的状态，让他能够不必顾忌地去战斗。
只是今天雌虫看起来有些疲惫，连那些不正经的俏皮话都消失了。
“下一次大战要开始了。”
奈尔语气沉重。
他靠在沙发上，仰头看向虚空中的一点。
“异虫族已经从上一次的血战中恢复了元气，最近负责侦察的军雌发现了对方的异动，想来离下一次开战已经不远了。”
“而今天的会议上，通过了军雌虫核植入引爆装置的决定。”
奈尔侧过头看着沈翊，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些事都是大家决定好的，为了战争的胜利，他们不得不付出这样的代价，没有虫可以改变。
告诉沈翊有什么用呢，他又希望从对方嘴里听到什么呢？
沈翊一愣。
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引爆装置就是为了防止异虫族挖取军雌身上的虫核所设置的自爆装置，为了尽可能延缓异虫族壮大的速度，苏文星的军雌们共同做出了这个决定。
包括奈尔。
沈翊沉默无言。
无论话说得再如何漂亮，牺牲也好、伟大也好，都改变不了生命消逝的残酷事实。
他心里很乱，逃避似的闭上眼睛，直接进入了奈尔的精神海。
这里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了，放出精神力，沈翊开始整理还有些破败的地方。
可他被刚刚的消息搅得心乱，连带着精神力的控制都跟着下降，折腾了好半天，也没有修复多少。
“抱歉。”沈翊睁开眼睛，神色复杂。
“我听说你们打算将战场一分为二，是吗？”
“是的，高等级的异虫族A级以下的军雌是无法应对的，而且如果继续让他们吞噬虫核的话，他们的力量就会越来越强，到时候即使是我也不一定可以应付。所以我打算带队伏击那些少数的高级异虫，为正面战场分担压力。”
“那你有打败他们的把握吗？”
沈翊还记得上次奈尔被送回来时浑身浴血的样子，哪怕是为了掩护战友，能够将这样的S级雌虫重伤，可见高级异虫族的可怕。
许是沈翊的担心看起来太过明显了，奈尔以为他是在担心大后方会不会突破，于是语气也放轻松了些。
“怎么说我也是帝国数一数二的S级军雌，您未免有点太瞧不起我了。不然我们打个赌吧？”
奈尔笑了。
“如果我赢了，您就……给我一个吻，如何？”
他说着偏头靠近沈翊，直到雄虫身上的气息深入肺腑，一只手才坚决地抵在他的胸前。
奈尔没有起身，他本来只是想像以往一样戏弄一下沈翊，可直到真要触碰到眼前雄虫的时候，迟来的不甘才涌上心头。
他们相识得太晚了。
那个晚上，沈翊手里拿着纯白色的玩偶，眼睛里只有那个银发雌虫。
再也容不下别的。
奈尔撑在沙发靠背上的拳头用力地攥紧，脸上却是一派潇洒不羁。
他看着沈翊的眼睛，然后就听到了雄虫认真的声音：
“我赌你赢，因为……”
“我会帮你。”
“什么……”
奈尔怔在原地，然后眉倏地拧紧。
“您这是什么意思？您不可以乱来。”
雌虫眼神凌厉，里面满是对沈翊的不赞同。
可此时的沈翊已经下定决心了。
为了想要守护的东西燃尽生命，奈尔是这样，这里的军雌们是这样，阿莱西奥也是这样。
他们给了沈翊力量，让他有勇气说出接下来的话。
看着奈尔的眼睛，沈翊一字一句地开口：“我要上战场。”
“不行！战场不是能够心存侥幸的地方，一个不小心就会丧命。那里根本就不是雄虫该去的地方！”
“是吗？哪怕我的存在会让你更加强大？哪怕这样可以减少更多的牺牲？哪怕这是为了保护这里的、还有在背后等待着我们的虫？”
沈翊步步紧逼，看着奈尔的脸色从坚决变得越来越松动，越来越难看。
战友、弟弟，这些都是他不能舍弃的，可是要为了这些舍弃沈翊他也一样办不到。
不仅是因为对方是珍贵的雄虫，更因为，他是沈翊。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窒息般的静默，奈尔看向眼前的雄虫，那双蓝灰色的眼睛清澈、坚定，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忍受它失去神采变得灰暗的样子。
心脏仿佛被炙烤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疼痛。
奈尔又一次陷入了这种左右为难的局面。似乎无论如何选择，他都有可能要面对无法承受的痛苦。
可最终奈尔妥协了，他低下了头，用此生最郑重的语气许下承诺。
“我用我的生命向您起誓，阁下，我一定会护您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