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翼划破香港上空的云层,舷窗外,熟悉的城市轮廓渐渐清晰。
这是邮轮惊魂夜后第七日。
这一周里,秦彻以雷霆手段清除了不少暗中作梗、试图阻挠他生意的势力,以及那些前赴后继、妄图取他父亲性命的杀手。
而那位老爷子,显然也没闲着。
尽管行动不便,他却以一种近乎挑衅的“光明正大”姿态出现在莫斯科,被军方“请”进了克里姆林宫。
中、英驻俄大使馆的人马轮番斡旋,最终,俄方也只能客客气气地将他礼送出境。
薛明薛影早去了蒙古——许助理无意间透露的只言片语,连同克里姆林宫这场“茶叙”,终于让你拼凑出完整的棋局。
俄罗斯和乌克兰边境战云密布,老爷子与秦彻心知肚明,那片土地已成是非之地,俄国绝不会轻易放走他们这些“肥羊”,轻易脱身不得。
于是,那场盛大婚礼成了绝妙的障眼法。
空壳企业与厂房静静留在原地,真正的命脉——核心技术与顶尖人才,早已在宾客觥筹交错间,悄无声息地转移。
蒙古是下一站,但这个小国对巨邻敬畏刻骨。
没有中国这位“老大哥”的默许,纵使金山银山堆在面前,他们也不敢轻易收下。
至此,迷雾散尽。
他那些看似矛盾的行径,终于有了清晰的落点。
你终于看清秦彻落子的轨迹,也窥见了他所有看似冷酷决断下的初衷。
他并非唯利是图。
若只为攫取财富,勾结欧洲,将虚弱的北方巨熊彻底肢解拖垮,岂非捷径?
可那代价,是让东方的巨龙腹背受敌——东瀛虎视眈眈,西陲印度蠢蠢欲动,北境若被欧洲势力填满,而南部那些小国,不过是美国的提线木偶。
他亦可以选择与俄罗斯深度捆绑,挥师西进,但那无异于点燃全球战火,第三次世界大战的阴影将笼罩所有人。
原来……他骨子里那点属于东方的血脉从未冷却,所求的,竟不过是乱世中一方安宁,守着老婆过点寻常日子?
你曾以为他是如何复杂难测的人物,此刻想来,竟觉得他有些……近乎天真的执拗?
甚至,带着点不合时宜的“单纯”?
思绪飘回临行前那个夜晚。
他站在你身后,目光沉沉落在你背影上,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迷茫:“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你。”
你当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惆怅逗笑,转过身,指尖轻点他高挺的鼻梁,揶揄道:“大佬,连我都看不懂的话,你还在社会上怎么混啊?我真怀疑你这‘黑暗帝国’是不是你一拳一脚打出来的。”
他竟一脸认真回答:“是手下那群人一拳一脚打出来的。”
你笑意更深:“秦彻,看不懂我……那你信我吗?”
“信你什么?”
“就是我这个人啊,我说的话,我做的事。”
“我只是爱你。我又不傻。”
...
舷窗外,流云舒卷。
回忆里那句“只是爱你,又不傻”带来的奇异暖流,让你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抹清浅的弧度。
身侧,秦彻的目光从平板屏幕上抬起,精准地捕捉到你唇边那抹温软。
他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轻轻沉落,睫毛垂下,掩去一丝难以察觉的黯淡。
瞥了眼腕表,距离降落还有半小时。
他指尖在平板边缘无意识地敲击了一下,预感如同窗外积聚的云层,沉甸甸地压下来——归途,怕是不会太平。
果然。
私人飞机对准跑道,开始下降高度,滑向专属的公务机位,舷窗下,已非寻常的接机阵仗。
身着制服的地勤人员列队而立,神情肃穆,如临大敌,目光齐刷刷聚焦在这架即将停稳的庞然大物上,绝非欢迎的姿态。
舱门开启,秦彻牵着你步下舷梯,VIp通道近在咫尺。
一名西装革履、挂着商务航空中心胸牌的负责人快步上前,脸上堆着公式化的、带着明显紧张的笑容,恭敬地拦在你们面前:
“秦先生,秦太太,实在抱歉!恐怕得劳烦二位稍作停留。香港空域战略管制总署有例行检查,需要您和您的专机配合一下。”
秦彻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姿态闲适,声音慵懒如常,明知故问:“哦?空域战略管制总署?”
负责人额角渗出细汗,赔着笑解释:“是国庆后才新成立的机构,权限很高,我们民航处也需全力配合。所以……实在是对不住,请您和太太见谅,稍等片刻就好。”
他的目光频频瞥向机场东侧。
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引擎轰鸣由远及近!一架涂装冷硬、线条锐利的军用运输机呼啸着降落在你们专机东侧的跑道上。
舱门洞开,两列身着笔挺黑色军装制服的工作人员鱼贯而下,动作划一,步伐铿锵,瞬间在舷梯两侧肃立,如同两道沉默的黑色城墙。
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舱门口。
脸上戴着宽大的黑色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手上戴着黑色皮质手套。
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长款立领制服,衬得他肩宽腿长,身姿如出鞘利刃。
锃亮的黑色长筒军靴踏在舷梯上,发出沉实的叩响,包裹着白色军裤的腿修长有力,大腿外侧的黑色战术腿环更添几分凌厉。
最引人注目的,是肩章上垂下的、由镀金丝线编织而成的华丽饰绪,斜跨过宽阔的胸膛,在阳光下反射出冰冷尊贵的光泽。
他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踏碎了周遭的空气,带着无与伦比的威严与掌控力,自高处缓缓走下。
秦彻的目光扫过这位气势迫人的长官,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侧头对身旁紧张的负责人打趣道:“看来这新机构的经费,都花在给长官量身定制这身行头上了?”
负责人只能干巴巴地陪着笑,声音发紧:“秦先生说笑了……这位长官……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
他说完便如蒙大赦般匆匆点头示意,带着手下迎向那已然踏足地面的黑色身影,姿态谦卑。
秦彻的目光转回到你身上,却蓦地一顿。
不知何时,你已将颈间那条丝巾解下,仓促又严密地包裹住了整个头和脸,只留一个鼻尖在外呼吸。
方才还夹在领口的墨镜,此刻也严丝合缝地架在了鼻梁上,将那双灵动的眼眸彻底隐藏在深色镜片之后。
整个人缩在宽大的风衣里,瑟瑟缩缩地躲在他身后。
秦彻眉峰高高挑起,眼眸里掠过一丝真实的惊讶和浓浓的兴趣。
他微微向后,凑近你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耳朵,低沉的嗓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和……兴味:“这么怕?”
丝巾下,你梗着脖子,声音透过布料闷闷地传出来,带着强撑的倔强:“……太阳太大了而已。”
秦彻低低地笑了起来,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你这副前所未见的“全副武装”。
接着慢悠悠地直起身,目光再次投向远处那个正被众人簇拥、宛如黑色风暴中心的挺拔身影。
“真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能让你怕的人。” 他顿了顿,“他……打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