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狂潮淹没云霄国,千万魔蝠啃噬着云顶城的古老结界。
墨夜立于骨龙头顶,魔祖之力在他周身翻涌:“李云辰,你的神族血脉注定成为吾祖复活的祭品!”
当魔爪撕裂最后一道防线,云顶城修士绝望跪地。
我自城墙废墟中缓缓起身,掌心神罚之矛撕裂苍穹:“谁告诉你…这血脉的力量仅限于复活?”
身后古老神殿突然剧烈震颤,白老的声音在灵魂深处炸响:“快停下!使用神族之力的代价是——”
墨夜的声音如同深渊吹出的寒风,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实质的魔威,狠狠砸在云顶城残存守军的心上。“祭品”二字仿佛带着无数尖利的钩刺,拖曳着绝望,沉甸甸地坠入每个幸存修士的骨髓深处。城墙上,仅存的几位长老面如死灰,灵力枯竭的身体微微颤抖,连紧握残破法剑的手指都因脱力而松开了些许。更远处,低阶弟子们早已瘫软在地,涕泪横流,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们的喉咙,连哭号都发不出来。云顶城,这座千年飘渺仙城,此刻却像一头被剥去了鳞甲的巨兽,在魔潮的舔舐下发出无声的哀鸣。
死亡的气息浓稠得令人窒息。遮蔽天日的魔蝠群发出刺耳的尖啸,如同亿万把生锈的锯子在疯狂拉扯着神经,它们汇成的黑色洪流不断冲击着那摇摇欲坠、遍布裂痕的古老结界光幕。每一次撞击,都迸发出刺目的幽绿火花,结界的光泽便肉眼可见地黯淡一分,宛如风中残烛。
“咔嚓!”
一声令人心胆俱裂的脆响炸开。最后一道倚靠着城墙主楼、由数位长老联手维持的核心防御光柱,在墨夜隔空探出的那只缠绕着不祥黑紫色魔焰的巨爪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彻底崩碎!
魔焰巨爪去势不减,带着毁灭一切的意志,狠狠抓向主楼顶端——那里,是象征着云顶城最后抵抗意志的旗杆。守护旗帜的几名弟子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魔爪带起的余波中瞬间汽化,连一点痕迹都未能留下。
真正的末日降临。
“完了……云顶城……亡了……” 一名须发皆白的长老噗通一声跪倒在布满碎石和血浆的城砖上,浑浊的老泪沿着脸上深刻的沟壑滑落,滴入身下暗红色的泥泞。这仿佛是一个信号,残存的抵抗意志如冰雪消融,绝望的啜泣声在残垣断壁间此起彼伏地响起。
然而,就在这天地同悲、万念俱灰的一瞬——
一道身影,从主楼旁那片刚被骨龙吐息犁过、尚冒着滚滚浓烟和灼热火焰的废墟瓦砾堆中,缓缓地站了起来。
是李云辰。
他身上的青色布袍早已被撕扯得褴褛不堪,沾染着烟灰和早已凝固发黑的血痂,狼狈得如同一个最底层的杂役。但他挺直了脊梁。碎裂的砖石和燃烧的梁木从他肩头滑落,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竟奇异地压过了漫天魔蝠的尖啸和修士的悲泣。
他低着头,额前散乱的碎发遮住了双眼,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只沾满灰烬和血污的右手,正缓缓地抬了起来,掌心摊开,正对着那遮天蔽日的魔潮和骨龙头顶那个如神似魔的身影。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
起初极其微弱,如同沉睡巨兽的鼻息。但仅仅一个心跳的间隔,这悸动便骤然膨胀!轰!
天地间的风,瞬间停止了流动。漫天狂舞的魔蝠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尖啸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翅膀徒劳拍打空气的、令人牙酸的噗噗声。啃噬着结界的魔物动作凝固,幽绿的复眼中第一次映出了源自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一股源自太古洪荒、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威压,如同无形的海啸,猛地从李云辰那渺小的身躯中爆发出来!以他立足之处为圆心,脚下的碎石瓦砾无声无息地化为最细腻的齑粉。那无形的波纹扫过残破的城墙,城砖缝隙里顽强生长的几株野草瞬间枯萎、湮灭。空气仿佛变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一个生灵的胸口,无论敌我,所有声音都被剥夺,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轰鸣!
跪倒的长老猛地抬头,布满泪痕的脸上只剩下极致的惊骇。瘫软的弟子们忘记了哭泣,像被冻僵的虫子般僵在原地,连眼珠都无法转动。
骨龙头顶,墨夜那万年冰封般的冷漠面孔,第一次出现了裂痕。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一直翻涌在周身的、象征着魔祖之力的粘稠黑紫色魔气,像是遇到了克星般剧烈地沸腾、翻滚,发出嗤嗤的灼烧声响,竟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卷,试图远离那废墟中的人影!他座下的骨龙,那由无数强大生灵骸骨拼凑而成的恐怖造物,此刻竟发出了一声低沉而痛苦的哀鸣,巨大的骸骨之躯不安地扭动着,眼眶中燃烧的魂火疯狂摇曳。
“这…不可能!”墨夜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疑,“区区人族之躯,怎能承载真正的神威?!”
他的话语被淹没在更大的轰鸣之中。
李云辰抬起了头。
碎发之下,那双眸子已不再是凡人的眼瞳。炽烈的金色光芒在其中燃烧、流淌,如同熔化的太阳熔岩,蕴含着足以焚尽八荒的威严与漠然。他脸上沾着的血污和灰烬,在此刻这双神瞳的映衬下,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平添了一种浴血而生的、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仪。
他缓缓开口,声音并不高昂,甚至带着一丝废墟余烬般的疲惫沙哑。但这每一个字,都如同无形的重锤,敲打在整片战场每一个生灵的灵魂之上,带着一种穿透万古的冰冷质问:
“谁告诉你……”
他摊开的掌心,骤然爆发出比正午骄阳更刺目亿万倍的金光!
“……这血脉的力量,仅限于复活?”
金光瞬间凝聚!一柄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形态与威能的矛,出现在他手中。它并非实体,更像是纯粹由最暴烈、最原始的神罚意志所铸成!矛身流淌着液态的雷霆和跳跃的法则符文,矛尖所指,空间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开一道道蛛网般细密的漆黑缝隙!仅仅是它存在的本身,就让周围的光线彻底扭曲、湮灭,形成一个吞噬一切的恐怖黑洞!
神罚之矛!
矛尖轻颤,遥遥锁定骨龙头顶的墨夜,以及他身后那遮蔽苍穹的魔潮。一股足以终结纪元、令万物归墟的毁灭气息,轰然爆发!
“吼——!!!”墨夜座下的骨龙发出前所未有的凄厉惨嚎,源自灵魂层面的恐惧让它庞大的骸骨之躯疯狂扭动挣扎,竟完全不顾主人的意志,想要逃离。漫天魔蝠如同被投入沸水的雪片,大片大片地在空中无声无息地自燃、爆裂,化作纷纷扬扬的黑色灰烬。
墨夜周身魔气狂涌,瞬间在身前布下层层叠叠、厚重如实质深渊的魔祖屏障,黑紫色魔光疯狂闪烁,试图抵御那穿透一切的毁灭锁定。他脸上的惊疑彻底化为了狰狞的震怒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忌惮。
“虚张声势!凭你这蝼蚁之躯,能催动几分神力?!”他厉声咆哮,试图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右手魔焰暴涨,就要不顾一切地抢先出手扼杀这巨大的变数。
李云辰的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握矛的手臂肌肉贲张,皮肤下隐隐透出金色的脉络,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他正要将这凝聚了神族之怒的审判之矛掷出——
“嗡——!!!”
身后,那座在战火中一直沉寂、布满裂痕的古老神殿,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剧烈的震颤!神殿表面那些早已黯淡的、属于神族的古老符文,在这一刻如同垂死的星辰般骤然点亮,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庞大的石质建筑仿佛在痛苦地呻吟,巨大的石块簌簌落下!
与此同时,一个苍老、急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惶和恐惧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毫无阻碍地直接在李云辰的灵魂最深处炸响!那声音的源头,远在千里之外,却带着撕心裂肺的穿透力,正是白老!
“李云辰!快停下!不能再用!!”
白老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
“这力量的代价是——燃烧你血脉的根源!每一次动用神罚,都在加速你自身的——‘神寂’!!”
“神寂”二字,如同两道裹挟着万载寒冰的惊雷,狠狠劈入李云辰的识海!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冰冷和虚弱感猛地袭来,仿佛有某种维系他生命本质的“存在”,正随着那神罚之矛的凝聚而悄然流逝。他握着矛的手臂,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沉。
燃烧血脉根源?神寂?
这致命的警讯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李云辰凝聚到极致的心神。灵魂深处那声嘶力竭的“神寂”二字,带着令人骨髓冻结的寒意,几乎要将他因神罚之力而沸腾的战意瞬间浇熄。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如同附骨之蛆,沿着紧握矛柄的手臂悄然蔓延上来。
战场上那令人窒息的凝滞,被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打破!
“嗷——吼!!!”
墨夜座下的骨龙,那源自无数强横生灵骸骨的恐怖造物,竟在神罚之矛的威压和主人陡然爆发的狂暴意志双重冲击下,彻底失控!它巨大的骸骨头颅猛地一甩,发出濒死般的惨烈嘶吼,眼眶中原本稳定燃烧的幽绿色魂火,此刻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油,疯狂地炸裂、飞溅!组成庞大身躯的无数根巨大骸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摩擦声,竟开始不受控制地互相碰撞、错位!一只由粗大脊椎骨拼成的巨大骨翼猛地反向扇动,掀起的狂风裹挟着腥臭的死亡气息,将附近一片低空盘旋的魔蝠群扫得粉碎,化作漫天黑雨!
骨龙的失控,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冰水。
墨夜脸上那短暂的惊疑和忌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点燃,化作焚尽理智的暴怒!他周身翻腾的黑紫色魔气瞬间暴涨,如同沸腾的墨海,几乎要将骨龙的半个身躯都包裹进去。那来自魔祖的、象征着毁灭与征服的恐怖力量,不再仅仅是威压,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带有强烈腐蚀性的粘稠触手,狠狠抽打在骨龙挣扎的骸骨之上!
“孽畜!安敢乱吾心神!”墨夜的声音不再是穿透灵魂的宣告,而是如同受伤凶兽的厉啸,充满了被冒犯的狂怒。他那双深渊般的眼眸死死锁定李云辰,尤其是李云辰手中那柄仿佛能刺穿此界法则的神罚之矛,以及对方因白老警示而出现的那一丝微不可察的凝滞。
就是现在!
墨夜眼中血光暴涨。他不是被吓大的深渊魔主,骨龙的失控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他骨子里最原始的凶戾和贪婪!神罚之矛的力量越是恐怖,背后那所谓的“代价”越是沉重,就越证明这力量的源头是何等珍贵!祭品?不!这根本就是魔祖复生最佳的燃料!甚至……是超越祖魔的钥匙!
“李云辰!”墨夜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盖过了骨龙的哀嚎和魔蝠的尖啸,“‘神寂’?哈哈哈!多么美妙的名字!你的挣扎,你的力量,你燃烧的每一丝血脉……最终都将在吾祖的意志下,化为永恒黑暗的基石!你逃不掉的!”
他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钩锁,贪婪地舔舐过神罚之矛上流淌的雷霆与法则符文,最后死死钉在李云辰微微沉下的手臂上,仿佛要洞穿那血肉之躯下正在加速流逝的生命本源。
“撤!!”墨夜猛然挥手,声音如同撕裂布帛般刺耳,是对着整个遮天蔽日的魔潮下达的命令。
这命令来得如此突兀,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果断。
那啃噬着结界的魔物大军如蒙大赦,瞬间如退潮的黑色污水般向后翻滚、撤离,留下满地狼藉和遍布裂缝、光芒几乎彻底熄灭的结界光幕。遮天蔽日的魔蝠群也仓皇地拔高、散开,仿佛要逃离那柄悬于天穹的金色审判之矛。
然而,骨龙的失控并未停止。它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那反向扇动的骨翼带起的混乱气流,反而形成了一道扭曲的屏障。
借着这混乱的掩护,墨夜的身影在翻腾的魔气中显得更加幽暗诡秘。他没有再看李云辰,也没有看下方残破的云顶城,那双燃烧着贪婪与疯狂火焰的眼眸,穿透了混乱的战场,投向了西北方那被魔气笼罩的、幽冥国所在的荒凉天际线。
他的嘴角,咧开一个无声的、冷酷到极致的弧度。
“暗蚀之心……”一个冰冷的名字,如同毒蛇的低语,只在他自己的意识中回荡,“该醒了。”
浓稠如墨的黑紫色魔气骤然收缩,将墨夜连同那仍在痛苦挣扎的骨龙一同裹住。下一瞬,空间发出一声沉闷的撕裂声,一道深邃的虚空裂口凭空出现,将那庞大的魔影一口吞噬。裂口瞬间弥合,只留下原地一圈缓缓扩散的空间涟漪,以及那经久不散的、令人作呕的硫磺与腐朽的气息。
遮蔽苍穹的魔潮,如同被无形巨手抹去,消失得干干净净。
阳光,终于艰难地刺破了残余的魔气阴云,重新洒落在满目疮痍的云顶城上。光线照亮了残破的城墙,照亮了凝固在脸上、混合着绝望与劫后余生巨大茫然的修士面孔,照亮了废墟上流淌的暗红色溪流。
万籁俱寂,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劫后余生的微弱啜泣。
李云辰依旧站在原地,手中那柄令天地战栗的神罚之矛,金色的光芒正在飞速黯淡、消散,如同退潮般缩回他的掌心。那足以焚尽八荒的威严也随之如冰雪消融,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一层层漫上四肢百骸。源自血脉深处的那丝虚弱感,在力量褪去后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清晰、更加沉重,仿佛体内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永久地抽走了,留下一个冰冷而空洞的缺口。
他缓缓垂下手,指尖仍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金色的神辉彻底从他眼中褪去,露出原本的、带着深深倦意的黑色瞳孔。额前被汗水浸透的碎发黏在皮肤上,脸颊的血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噗——”
一口滚烫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他口中喷出,溅落在身前焦黑的瓦砾上,如同绽开的、刺眼的暗红花。
他身体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那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虚弱几乎要将他拖入黑暗。他单膝重重地跪倒在废墟之上,一只手死死撑住地面,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金色的光点彻底消散。残阳如血,给这片劫后余生的死寂战场涂抹上一层悲怆而诡异的金红。
他抬起沾满灰尘和血污的脸,望向墨夜消失的方向,西北的天际线,一片沉沉的暮霭正在聚拢。那无声的冷笑和“暗蚀之心”四个字带来的不祥预感,比刚才的魔潮更沉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