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为方舟是避难所，”阿尔瓦凝视着马里亚纳传回的影像，声音沙哑，“却忘了诺亚方舟的故事里……上帝先毁灭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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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岛国王宫的警报声像淬了冰的钢针，扎穿穹顶直刺云层。
米娅的量子计算机屏幕上，猩红警告如同沸腾的岩浆翻滚——“马里亚纳方舟终极协议：星尘计划已启动”的字样刚浮现，下一秒就被“南极克隆体同步率98%”的绿色数据流冲散，而最下方那行“莉娜公主生命体征异常”的黄色警示，正以每秒三次的频率疯狂跳动，像濒死者最后的心跳。
卢卡斯一脚踹开医疗室的合金门时，怀里的妹妹已经开始抽搐。
莉娜苍白的脸颊上爬满了蛛网状的蓝色血管，那些血管正随着她微弱的呼吸缓缓搏动，仿佛有无数条小鱼在皮肤下游动。
最诡异的是她的右手——原本纤细白皙的掌心纹路里，正汩汩渗出粘稠的蓝色血珠，那些血珠脱离皮肤后没有滴落，反而在半空中盘旋、凝结，渐渐聚成一株指甲盖大小的珊瑚树，枝桠上甚至能看到细密的、如同星辰般的荧光斑点。
“稳住她的生命体征！”首席医师的白大褂上沾着自己的冷汗，他试图用扫描仪贴近莉娜的额头，却被一股无形的斥力弹开。
屏幕上的基因序列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原本属于人类的双螺旋结构上，正强行拼接起某种带着海洋生物特征的碱基对，“她的基因在重组……不，是被改写！”
卢卡斯死死按住妹妹不断蜷缩的手指，指腹触到她皮肤的瞬间，像是摸到了一块正在融化的冰。
莉娜突然睁开眼，那双原本是浅褐色的瞳孔里，此刻却翻涌着幽蓝的海水，瞳孔中央甚至能看到细小的漩涡。
“哥……”她的声音像是从深海传来，带着气泡破裂的嘶嘶声，掌心的珊瑚树突然剧烈震颤，无数细小的蓝色光点从树杈间飘散，落在医疗室的仪器上，那些精密的电子元件瞬间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海藻状结晶。
首席医师猛地后退一步，指着屏幕上突然弹出的三维投影——那是马里亚纳海沟深处的方舟基地，此刻正有无数道蓝色光束从基地射出，直抵南极冰盖下的克隆体培养舱。
而所有光束的起点，都指向一个悬浮在方舟核心的身影，那身影的轮廓，分明就是莉娜的模样。
“不是她在控制方舟……”医师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指着莉娜掌心越来越大的珊瑚树，“是方舟在反向链接她的基因链……它在把她改造成能承载‘深海意识’的容器！那些克隆体不是复制品，是……是为了分散她体内溢出的海洋基因负荷的‘分容器’！”
话音未落，莉娜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啼哭，掌心的珊瑚树骤然炸开，无数蓝色光点如同活物般扑向医疗室的通风口。
卢卡斯转头看向窗外，沙岛国王宫的穹顶之外，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已被厚重的乌云覆盖，乌云深处，隐约有巨大的阴影在缓缓游动。
海底议会大厅的穹顶是用万年巨蚌壳打磨而成的，此刻却被一种诡异的幽蓝光芒浸透。
十二位长老的全息投影在水幕中剧烈波动，他们身下的珊瑚基座不断渗出细密的气泡——这是深海族极度恐惧时才会有的生理反应。
他们集体俯伏的姿态，与其说是敬畏，不如说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碾压在地。
初代女王的意识体悬浮在议会中央，她的形态并非传统的深海族样貌，而是呈现出半透明的人类女性轮廓，长发像海草般在水流中轻摆。
千年前被记载为“威严如深海漩涡”的统治者，此刻嘴角却挂着孩童般纯真又残忍的笑，指尖划过身前的水幕时，激起的涟漪里浮出无数闪烁的光点。
“惊喜吗？”她的声音像是从古老的洋流中传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回响。
水幕骤然展开，变成覆盖整个大厅的全息地图，全球各大洋的轮廓在光影中流转，而所有海域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荧光——太平洋的荧光呈螺旋状扩散，大西洋的光斑聚成锁链般的形状，就连冰封的北冰洋，冰层下也透出点点幽蓝。
“看，它们醒了。”女王的指尖点在马里亚纳海沟的位置，那里的光芒最盛，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双月交汇之夜诞生的孩子，本就是为了这一刻准备的钥匙啊。”
大长老索伦的触须啪嗒啪嗒拍打基座，最外侧的两根触须已经因过度颤抖而断裂，蓝色的体液在水中凝成细小的珠串。
“但您在《深海盟约》里亲笔记录……方舟是为了在陆沉时延续所有文明！”他的声音嘶哑，全息投影因情绪激动而出现雪花状的干扰，“我们守护了千年的传承，难道都是谎言？”
女王歪着头，意识体的轮廓突然泛起涟漪，仿佛在笑。
“延续文明，没错啊。”她拖长了语调，指尖突然重重戳在地图上的大陆板块，那些代表陆地的棕色区域瞬间被蓝色吞噬，“但我可没说过，包括陆地上的那些。”
水幕突然剧烈震颤，画面撕裂成无数碎片，再重组时，呈现出的是南极冰盖下的景象——数不清的培养舱像蜂巢般嵌在冰层里，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一个与莉娜容貌一致的克隆体。
但这些“珊瑚”并非静止不动，它们正以诡异的同步率拆解自身，那些蓝色的骨骼、荧光的脏器、海藻般的血管，正通过无数条透明的生物管道，流向冰层深处的巨型装置。
那装置的轮廓在全息投影中逐渐清晰：它像一张横跨南极大陆架的巨网，网眼处镶嵌着与莉娜掌心珊瑚树同源的结晶，无数条管道从装置延伸而出，一端连接克隆体培养舱，另一端则深深扎入地幔层。
当最后一块克隆体的骨骼嵌入装置核心时，整个结构突然亮起，在南极冰盖下投射出一道贯穿地壳的蓝色光柱。
“净化程序，需要载体，也需要动力。”初代女王的意识体缓缓升高，她的眼睛变成了两个旋转的旋涡，“莉娜是钥匙，克隆体是燃料，而这台‘盖亚之网’，会帮我们把整个星球……变回最初的海洋。”
十二位长老的全息投影同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索伦看着画面中那道不断扩张的光柱，突然明白那些泛着荧光的海域意味着什么——那不是苏醒，是倒计时。
当全球海洋的荧光连成一片时，就是陆地文明的终结之时。
“银梭号”的合金外壳在深海压强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仪表盘上的深度计指针已经甩到了红色警戒区边缘，每向下潜行一米，舱壁就会向内凹陷一分，仿佛随时会被千万吨海水碾成铁饼。
阿尔瓦死死攥着利奥那本边缘发皱的笔记，纸张在他掌心的汗湿里微微发潮，其中一页用红笔圈出的句子正随着潜艇的颠簸震颤——“初代女王的核心弱点：她需要王室血脉作为载体，意识转移时会产生0.3秒的真空期”。
“深度一万一千米，接近马里亚纳海沟挑战者深渊。”陈锐的机械义眼闪烁着冷光，他正用机械手给脉冲鱼雷装引信，金属指节碰撞的脆响在狭窄的舱内格外清晰。
义眼的虹膜上不断弹出数据流，其中一行红色警告正反复跳动：“潜艇结构完整性72%，持续下降中”。
他瞥了眼阿尔瓦手里的笔记，喉结滚动了一下，“所以计划是？抢人，然后用那玩意儿炸穿方舟？”
阿尔瓦没抬头，他正往特制步枪的弹夹里压入穿甲弹，那些子弹的弹头泛着幽蓝，是用南极克隆体残骸提炼的特殊合金。
“简单。”他的声音比舱内的冷却液还要冷，目光扫过后舱那个被帆布罩着的庞然大物——那装置足有集装箱大小，表面布满了复杂的管线，核心处隐约透出紫色的脉冲光，“莉娜的意识还没被完全吞噬，我有三分钟时间把她从方舟核心拽出来。剩下的，交给‘冥河’。”
他拍了拍那装置的外壳，金属嗡鸣里带着某种不祥的共振。
陈锐的动作突然顿住。
他的义眼突然自动切换到扫描模式，红色的激光束扫过后舱装置的控制面板，那些蚀刻在金属板上的电路图在他视网膜上展开、重组。
几秒钟后，义眼突然发出尖锐的报警声，虹膜上浮现出一组熟悉的笔迹特征比对图——装置核心线路图的某个拐角处，有一个极其隐蔽的螺旋纹标记，那是利奥惯用的签名方式。
“等等……”陈锐猛地扯掉帆布，装置侧面的铭牌在应急灯下泛着光，上面用激光刻着一串代码，翻译过来正是利奥的代号。
他的机械手指抚过那些线路，义眼的分析结果不断弹出：材料配比、能量传导公式、甚至引爆机制的时间设定，都带着利奥独有的精密风格，“那个炸弹的设计图……是利奥的笔迹？”
阿尔瓦的动作瞬间僵住。
他猛地回头，视线撞进陈锐的义眼，那里映出的不仅是装置的轮廓，还有他自己骤然收缩的瞳孔。
利奥是三年前“意外”葬身海沟的，可这个炸弹的能量核心，用的是去年才发现的深海晶体；笔记里提到的0.3秒真空期，恰好能完美匹配“冥河”的引爆延迟——这根本不是巧合。
潜艇突然剧烈摇晃，窗外闪过一道巨大的蓝色阴影，那是方舟外围的防御生物。
阿尔瓦和陈锐同时看向对方，眼神里都浮出同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莉娜的诞生，到克隆体的激活，再到他们此刻的自杀式突袭，甚至包括利奥的“死亡”……
这一切，可能都是那个早已葬身深海的男人，布下的一盘横跨数年的大棋。
“深度一万一千米，方舟基地已目视可见。”陈锐的声音有些发干，他重新握紧鱼雷发射杆，“那我们...还按计划来？”
阿尔瓦把步枪扛到肩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笔记的最后一页，有一行几乎看不清的铅笔字，此刻在应急灯下突然清晰起来：“当棋子意识到自己是棋子时，棋局才真正开始”。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狠戾的笑：“按计划来。但这次，我们得让下棋的人看看，棋子也能掀翻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