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以为自己掌控了神的力量，”米娅凝视着西大陆传来的影像，“却不知唤醒的是恶魔。”
***
西大陆联盟“海神计划”基地的监控画面在北海指挥中心的大屏上闪烁。
那个被他们当作新能源的球体正在疯狂旋转，表面裂开无数细缝，喷涌出粘稠的蓝色液体。
“生物读数飙升！”技术官惊呼，“它在释放某种气溶胶！”
阿尔瓦立即调出卫星云图——以基地为中心，半径50公里内的云层正诡异地形成旋涡状。更可怕的是，地面监控显示接触到蓝雾的植物开始变异，叶片表面浮现出银色鳞状纹路。
“立即通知西大陆封锁周边！”米娅快速敲击键盘，“先知之眼预测扩散路径！”
卢卡斯突然抓住母亲的手臂：“妈妈......莉娜说她在梦里见过这个。”
而在凯里还在议事大厦的密室里。
他的指尖在冰冷的金属文件夹上划过，那触感像极了深海里某种滑腻的生物表皮。议事大厦地下档案室的恒温系统发出嗡鸣，却驱不散他后颈的寒意——标着“方舟计划——灭绝协议”的全息封条在他掌温下融化，淡蓝色的光雾里，二十年前的自己正站在初代女王的珊瑚宝座前，十七岁的眉眼间还带着对“混血王室维系两族和平”的天真信念。
“如果混血王室无法控制方舟？”那时的他声音发紧，水晶吊灯在虹膜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没来得及落下的泪。
初代女王的珍珠冠冕随呼吸轻颤，她指尖的鳞片在暗处泛着冷光：“那么海底议会将执行最终方案——用鳞化病毒重置地表生态。”全息投影里的女王忽然抬眼，目光穿透二十年的时光，精准地钉在如今的凯里脸上，“记住，凯里，混血是桥梁，不是终点。当地表人开始忌惮我们的鳃，当陆地议会藏起反制武器，这协议就是海神留给族人的诺亚方舟。”
文件末页的照片突然从光雾中凝实，凯里的瞳孔骤然收缩。西大陆“海神计划”的首席科学家，那个总在发布会上笑着说“鳞化病毒，只是改善沙漠土壤的实验性药剂”的老头，此刻正与海底激进派长老在暗室握手。长老袖口露出的章鱼图腾刺青，和上周炸毁陆地输水管道的恐怖分子臂章一模一样。
“上帝啊......”凯里的背脊撞在金属档案柜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二十年来，沙岛国签署的每一份“生态平衡法案”，主持召开的每一次“病毒抗体研发”的国际会议，原来都是为激进派铺好的路——混血王室是吸引地表火力的靶子，海神计划是量产病毒的幌子，而他这个坚信\"和平共处\"的中间派，不过是递刀的人。
全息投影还在循环播放着年轻的自己追问“病毒会不会误伤海底族人”，初代女王的笑声像冰锥扎进耳膜：“深海压强会杀死病毒，凯里，这是只属于地表的末日。”
文件夹从颤抖的手中滑落，散落的文件里飘出一张泛黄的便签，是他十年前写的：“相信女王，相信混血的力量。”墨迹被什么液体晕开，凯里才发现自己的眼泪正砸在“相信”二字上，晕成一片模糊的蓝。
王室医疗中心的无菌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压不住莉娜身上若有若无的咸腥气。女孩陷在纯白被褥里，小脸烧得通红，睫毛上挂着的冷汗像被阳光晒化的冰晶，每一次呓语都带着破碎的颤音：“银色的树......会吃人的树......”
米娅把冰袋按在女儿滚烫的额头上，指腹抚过她后颈那枚淡青色的血管——那里刚植入成爵带来的生物芯片，透明的微光正顺着血管游走，像一群温顺的萤火虫。芯片暂时压住了莉娜体内暴走的基因链，却像打开了另一扇门，让女孩的意识不断下沉，坠入方舟那片庞大而冰冷的集体意识海。
“水......”莉娜突然瑟缩了一下，小手猛地攥紧米娅的手指。米娅俯身想给她喂水，视线却撞进一双完全变了色的瞳孔——那不是孩童该有的清澈，而是深不见底的湛蓝，像暴雨前的海洋，像初代女王全息影像里那双能映出海底深渊的眼睛。
“妈妈......”莉娜的声音突然劈成了两半，一半是孩童的软糯，一半是古老的回响，像两个灵魂在喉咙里争夺话语权，“他们在召唤‘收割者’......”
米娅的心脏骤然停跳。“收割者”是海底议会的禁忌词汇，传说中是远古时期清理地表的灾厄，连最激进的长老都只敢在密会时提及。她想追问，病床边的监控设备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屏幕上跳动的生命体征曲线瞬间崩裂，化作一串疯狂闪烁的乱码。
红色的警告灯在天花板上旋转，乱码突然定格，凝成一行墨绿色的坐标：南纬47°9′，东经126°43′。
米娅的指尖冰凉。她曾是陆地最优秀的地理、海洋学者，清楚记得这片海域——在人类绘制的所有地图上，那里只有无尽的空白，被标注为“永久风暴区，禁止航行”。可莉娜瞳孔里的蓝光还在闪烁，仿佛正透过她的眼睛，望向那片空白之下，正在苏醒的阴影。
莉娜的小手无意识地在床单上划着，留下淡蓝色的微光轨迹，像在描绘某种扭曲的根系。米娅凑近一看，那些轨迹交织成的形状，赫然是一棵枝桠张开的银色巨树。
为了对付沙岛国全面的危机，国防部部长阿尔瓦决定兵分三路，对要颠覆人类的海底议会发起反击。
第一路，西大陆的海岸线早已被鳞化病毒改造成诡异的珊瑚丛林，淡紫色的菌毯沿着废墟蔓延，每片“花瓣”都在吞吐着能溶解防护服的酸雾。阿尔瓦小队的空降舱冲破暗红色云层时，正撞见一头半人半鱼的感染者从摩天楼残骸里跃出——它的脊椎已化作珊瑚状的骨刺，涎水滴落处，柏油路面瞬间冒出气泡。
“检查净化者药剂。”队长阿尔瓦摘下护目镜，露出眼角那道被病毒灼烧的旧疤。队员们迅速解开恒温箱，里面的纳米药剂泛着金属光泽，像被囚禁的星尘。利奥研发的这东西能精准识别被病毒篡改的基因链，却有个致命缺陷：必须直接注入伪王冠核心才能启动。
无人机传回的热成像显示，核心藏在昔日市政厅的穹顶下，那里盘踞着数以百计的感染者，它们的体温正随着某种低频共振同步升高。
“记住，”阿尔瓦握紧战术刀，刀身映出他眼底的决绝，吩咐他的队友，“核心一毁，这些东西会瞬间失控。要么完成任务，要么和这片烂地一起陪葬。”
第二路，深海银梭号的外壳在水压下发出细微的呻吟，舷窗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米娅盯着仪表盘上跳动的坐标——南纬47°9′，东经126°43′，这里的深度已超过米，远超人类潜水器的极限。改装过的船体贴着海沟壁滑行，偶尔有发光的深海生物擦过舷窗，留下转瞬即逝的幽蓝轨迹。
她从怀中取出莉娜交予的生物密钥，那是片半透明的鳞片，边缘还残留着女孩的体温。自莉娜陷入昏迷后，这枚密钥就不断发烫，像是在回应深海某处的召唤。突然，声呐探测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屏幕上浮现出巨大的阴影——不是生物，而是某种人造结构，轮廓像极了莉娜梦中那棵银色巨树的根系。
“快到了。”米娅喃喃自语，指尖抚过驾驶舱里莉娜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灿烂，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基因里藏着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第三路，陆氏汽车的物流中心里，集装箱的轰鸣声掩盖了秘密。
卢卡斯蹲在一辆改装电动车旁，将抗变异药剂注入油箱——药剂遇油即溶，会随着尾气扩散到城市每个角落，形成无形的防护网。“第三批种子舱已装上冷链车。”成爵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杂音，“但议会的巡逻队在高速入口加了哨卡。”
卢卡斯抬头看向监控屏幕，画面里的种子舱通体漆黑，里面装着能在病毒环境中存活的改良作物种子，是人类最后的生机。他突然扯下电动车的车标，露出藏在里面的微型发射器：“告诉司机，按货运路线走，遇到盘查就启动干扰器。”
成爵的笑声带着毫不隐藏的宠溺，他看着已经十岁的少年，说道：“鼎鼎，你就不怕把事情闹大？”
“等阿尔瓦和米娅那边有了结果，”卢卡斯拍了拍满是油污的手套，“整个世界都会知道，我们早就在准备反击了。”
远处，第一辆载着种子舱的卡车缓缓驶出物流中心，车尾灯在夜色里划出两道猩红的轨迹，像在大地上埋下希望的伏笔。
就在三路人马积极行动时，东联邦边境的红树林在夜色里像群沉默的巨兽，气生根垂在咸涩的潮水中，倒映出“深海守望者”特战队队员们鳃部的荧光。陈锐趴在盘虬的树根上，迷彩服上的鳞片随呼吸微微起伏——作为混血族群里罕见的“意识共享者”，他总能提前捕捉到激进派休眠者被激活时的脑波异动，但今晚的疼痛像有把烧红的锥子，正从太阳穴往颅腔里钻。
乌云漫过满月的瞬间，三百张面孔突然在他视网膜上炸开。有穿着白大褂调试病毒培养皿的，有握着议会权杖签署文件的，甚至有抱着孩子在超市购物的——他们的瞳孔深处都藏着一丝极淡的蓝色，那是被植入脑内芯片的标记。陈锐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混着海水的咸涩涌进喉咙。
“全体注意！”他咬着牙按住通讯器，骨传导的震动让牙齿发麻，“休眠者名单更新了......包括三位国家元首！”
耳麦里瞬间一片死寂。队员们都清楚，这些潜伏在人类权力核心的休眠者，就像埋在各国心脏里的定时炸弹——他们平时与常人无异，一旦收到海底议会的激活信号，就会立刻执行“灭绝协议”的配套指令。
陈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内的面孔还在飞速闪过，突然，一张频繁出现在新闻发布会的脸定住了。西大陆联盟国防部长，那个三天前还在电视上怒斥“海底激进派是人类公敌”的银发老头，此刻正站在陈锐的意识里，指尖划过一份标着“核打击授权码”的文件。他鳃部的鳞片被高领西装遮住，却在激活芯片的瞬间，于陈锐脑海中亮起刺目的蓝光。
“第一个被激活的......是他？”陈锐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起上周西大陆突然宣布在沿海部署的反舰导弹——原来那些对准深海的炮口，从一开始就握在敌人手里。
潮水猛地涨起来，漫过他的鞋底。陈锐摘下战术目镜，眼底的竖瞳在黑暗中收缩成细线：“通知米娅，休眠者已经开始行动。另外，给阿尔瓦发加密坐标，西大陆的净化者行动......可能从一开始就暴露了。”
远处的边境检查站突然亮起探照灯，陈锐示意队员们潜入红树林深处。当探照灯光束扫过他刚才趴过的地方，只留下几片被潮水洗刷的、带着荧光的鳞片，像从未有人来过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