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舒窈是知道林彦秋是在开玩笑的,便不由得靠得林彦秋更近了些,压低声音笑道:“你喜欢的话,尽管拿去用便是!”
林彦秋实在难以理解,为何这些女人们总是喜欢用价值连城的物品来彰显自己的财力。他也难以厘清自己与肖花兰、陈舒窈之间的关系。
说起来,这看起来似乎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爱情。
至少,这两位女子并未急切地想要与他成婚,而他自己也并无与其结婚的念头。
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林彦秋对她们二人确实是真心喜爱的。
仔细想想,他发觉自己经历过的这两个女子都比自己年长许多。这难道是传说中的恋母情结吗?
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自己否定了,林彦秋觉得这实在荒唐至极。
林彦秋只是觉得,如今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要么过于幼稚,要么过于世俗,实在难以让他产生情感上的共鸣。
“舒窈姑娘还是把马车停到我府邸的后门吧,这样显得太过招摇了。”林彦秋建议道。
陈舒窈笑嘻嘻地反问:“怎么?我这车马墨卿不敢要?”
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怪异。陈舒窈这个女子,心思颇为深沉,竟还懂得旁敲侧击。
月色如练,泼洒在雕栏玉砌的长廊上。林彦秋身着玄色织金长袍,腰间玉带垂着流苏,袖口云纹暗绣金线。他伸手环住陈舒窈的纤腰,微微用力将她拉近,鼻息间嗅着她鬓边茉莉花的幽香,低声道:“若你当真愿意,我便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你进门便是。”
陈舒窈身子一颤,仿若被雷击中一般。
男女之情发展至此,按常理应是女子羞涩追问婚期,可此刻主动提及婚嫁的竟是眼前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郎。她轻轻将额头抵在林彦秋肩头,幽幽叹道:“墨卿此言,舒窈已感三生有幸。只是你刚入仕途,过早被婚姻羁绊,恐碍仕途青云。再者舒窈年长你十岁有余,外人难免揣测你是攀高枝的白面书生。”
林彦秋刚要分辩,一只素手已轻轻按在他朱唇上。
陈舒窈眼波流转,柔声说道:“郎君莫要分说,舒窈信你心性。只是这世上,女子年过而立尚待字,本就担着‘克夫’的恶名。我一个人独居时,还特意嘱咐我自己莫要耽误你的前程。”
廊下铜漏滴答作响,陈舒窈眼底闪过一丝悲悯,却又迅速被温婉的笑靥掩去。她从袖中取出一支金步摇,轻轻插在林彦秋云鬓间:“待君金榜题名、乌纱在身,再议这洞房花烛也不迟。你且看那镜湖畔的并蒂莲,也要等到仲夏才一齐绽放呢。”
晨光熹微,薄雾笼罩着青石板路。林彦秋身着月白纱衫,袖口绣着银杏叶纹,与陈舒窈在古巷口依依惜别。祝知礼的书信恰似春风中的柳絮,飘然而至,信上以蝇头小楷写着聚会的地点。两人终于分开,林彦秋登上青骢马,陈舒窈则乘着一顶绿呢小轿,沿着柳堤向城郊行去。
“小促狭,你可有信得过又在官场中有亲眷的人?”陈舒窈坐在绿纱窗后的软座上,轻声问道,手中把玩着一串伽楠木念珠。
林彦秋勒住缰绳,转头笑道:“除了家母,再无他人。怎么?”
陈舒窈微微颔首,语调温婉:“我那兄长打算在桐城开设车马行,欲与当地合股经营。你可用令堂的名讳注册商号,再寻个信得过的人打理日常。若经营得法,岁入少说也有两三万缗钱。你在仕途上行走,不收他人财物,却不妨送些人情。古语有云:‘钱是男子的胆’,有时没了银钱,诸多大事都难以周全。”
林彦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沉吟片刻道:“此事容我再思量。用家母之名恐有不妥,他日告知你缘由。”
陈舒窈眼中闪过一丝好奇,却敛衽一笑:“既是如此,我便不追问。”
林彦秋想必是母亲即将正式成为董府之妻,若以她的名讳开办学堂,怕会引起非议。如今虽无妨,但久而久之,难免会被有心之人留意。说不定将来还会被政敌当作把柄。
祝知礼行至翠云楼前并未立即登楼,而是立于车棚下静候友人。身形健硕却不及五尺的刘力闻讯后快步踱出楼门,瞥了瞥身侧的张思与余勇,揶揄道:“祝公子好阔气,竟不给老哥引见一二?”
祝知礼执扇轻摇,含笑介绍:“这位乃桐城县衙文案房张主簿,这位是吴城工部司匠司余大人。张主簿近日需协办余大人一行的接驾事宜,刘兄可要周全款待。”
刘力忙作揖行礼,从袖中摸出两支三槐烟递于来客,又殷勤取出火镰点燃,这才揶揄道:“祝公子素来眼高于顶,今日本官倒要瞧瞧,是何方神圣劳公子屈尊在此相候。”
祝知礼偏头打量他额间发髻,似欲窥探隐秘。刘力抬手拨开,佯怒道:“四爷又来打趣,那年林三郎留下的旧疾,至今犹觉火辣辣疼呢。”
祝知礼哈哈大笑:“说起那桩趣事,你还道他文弱书生?殊不知此人文武双全,当年校场比武,你可吃了大亏。”
张思闻言好奇追问,刘力只得自嘲道:“想当年在学馆时,我率人向同窗索要月钱,独独林三郎不肯就范。那日放学堵截,不想他袖中暗藏瓦片,三两下便教我皮开肉绽,缝了七针险些毁容。”
“后来闻说你抱憾退学,怎又与林三郎结缘?”张思追问道。
“说来惭愧,”刘力摇头苦笑道,“县试落第那年,我怀揣家传玉佩欲寻典当铺子鉴定,正逢林三郎在城南钱庄,见我被伙计哄骗,竟解囊替我付了鉴定费。那日街头小酌,他酒酣耳热间抽出玉佩,恰是我当年打碎他心爱的墨竹扇骨赔给我的。既是旧识,又得他仗义相助,遂结为兄弟。”
祝知礼把扇一合:“既是故交,那五百文茶钱,你今次可要原数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