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秀兰住院半月,那个名为她丈夫的男人,一次都未曾探望。
可当她托人带去那句“有门路联系焦大宏”的口信后,焦忠涛当天就来了。
他一进走廊,脸上就写满了不耐烦。
胡秀兰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凉了半截,只得示意他出去说话。
“我同病房那个赵颖的男人叫李克垚,焦大宏跟他关系好得跟亲兄弟一样,你看那桌上,全是焦大宏送来的补品。”
胡秀兰压低了声音,语速飞快。
“你要是能搭上他这条线,兴许能让他帮忙约一下焦大宏……”
即便被伤透了心,可为了这个家,她还是得为他谋划。
焦忠涛此刻正被逼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焦大宏那边油盐不进,他带人去堵,对方只冷冰冰地甩下一句“法院见”。
昨天的庭审,形势一边倒,对他极其不利。
他请的律师,在人家早已注册的商标面前,就像个笑话。
官司必输无疑!
一旦输了,就是几十万的巨额赔偿!
几十万!在这个年代,足以压垮任何一个人。
更要命的是,他官司要输的风声已经传了出去。
状元府的房子还没开盘,那些原本答应等资金回笼再结款的供应商,现在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天天堵着门要钱。
钱!钱!钱!
焦忠涛被逼得焦头烂额,只要能和焦大宏私下和解,哪怕赔个二三十万,只要对方撤诉,他就能喘过这口气。
可现在,他连跟焦大宏坐下来谈的机会都没有。
“李克垚?”
焦忠涛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一亮。
“我想起来了!宋小天提过!说这人跟焦大宏关系铁得很!”
他曾让宋小天去请,结果碰了一鼻子灰。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媳妇,竟然和李克垚的媳妇住进了同一间病房!
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焦忠涛瞬间喜出望外,连忙让胡秀兰先进去,自己则在门外徘徊,寻找和李克垚搭话的机会。
病房内,金秀兰又送来了刚熬好的鸡汤面。
可赵颖只勉强吃了几口,就再也咽不下去了,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妈,您别天天这么跑了,我心里过意不去……可我真的吃不下,一闻就想吐……”
她恨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
鸡汤不敢喝,连喝口白水都吐。
最近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这让金秀兰和李克垚心急如焚。
赵颖自己更急。
她想早点出院,可现在连下床都天旋地转,每天只能靠输液吊着命。
“傻孩子,说这些见外话干什么。”
金秀兰握着儿媳的手,满眼都是心疼。
“你就安心在医院养着,听医生的,什么时候能出院了,咱就回家好好养,以后什么活都不让你干了!”
李克垚也在一旁温声安慰着妻子。
这温情的一幕,看得邻床的胡秀兰羡慕不已。
人家的婆婆,人家的男人,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
焦忠涛在外面窥探许久,终于瞅准一个机会,凑上前,递给李克垚一根中华烟。
李克垚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出了病房。
焦忠涛赶忙跟上,在他点燃香烟的瞬间,凑了过去。
“焦老板有事?”李克垚吸了一口,语气淡漠。
“李兄弟,这可真是缘分啊!”焦忠涛满脸堆笑,“我媳妇跟你媳妇住一个病房,我想求你个事,不知道……”
“不好意思。”
李克垚直接打断了他,声音冷得像冰。
“我媳妇身体不好,我得伺候她,没空帮人忙。焦老板见谅。”
他怎么会不知道焦忠涛想干什么?
这场官司本就是他一手主导,火候还未到,他怎会轻易出手。
“李兄弟对嫂子是真好,佩服,佩服!”焦忠涛碰了个钉子,脸上却不敢有丝毫愠色,“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请您帮忙,跟焦老板约个时间见个面。事成之后,嫂子住院的所有费用,我全包了!”
看来,焦忠涛确实被逼到绝路了。
李克垚心里惦记着他的状元府门面,自然不能把路堵死。
他故作沉吟了片刻,仿佛在权衡利弊。
“这样吧。”
他吐出一口烟圈,缓缓开口。
“焦老板有空就来医院多转转。焦大宏上次说要帮我找个药膳师傅,估计就这一两天会过来,到时候你们自己聊。”
“哎呀!那可太感谢了!”
焦忠涛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李兄弟你不知道,那焦大宏谱大得很,我去他店里堵人都堵不住,直接叫人把我轰出来,妈的,气死我了!”
他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可见被压抑到了何种程度。
“焦老板,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个状元府吗?”李克垚话锋一转,状似无意地问道,“几十万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
“哎!”焦忠涛重重叹了口气,“房子没封顶,现在根本卖不掉,资金回不来!”
九十年代还没有商品房预售的说法,买房都是现房现款,敢花大价钱买期房的人,凤毛麟角。
“房子卖不掉,你那不是还有一大片门面吗?”李克垚循循善诱,“找个有实力的老板接手,别说几十万,上百万也不是问题。”
“门面我本想留给我儿子的……”焦忠涛一脸苦涩,“之前倒是有个人出价,可价钱压得太狠了!”
他现在有求于李克垚,自然是有问必答,毫无防备。
李克垚趁机将话套了出来。
那个叫黄江生的人,出了六十万,想一口吞下他那几层门面。
六十万。
焦忠涛心里跟明镜似的,他这门面,光是评估都不止一百万,黄江生这是直接拦腰砍,把他当傻子宰!
他想捡这个天大的便宜,自己就得亏得血本无归!
所以,六十万,他死也不卖!
“六十万确实太低了。”
李克垚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公道。
“你那地段,那面积,怎么可能只值六十万?这个黄江生,做事不地道。”
“兄弟!你可算说了句公道话!”
焦忠涛像是找到了知音,大吐苦水。
“我老婆都说你是个有格局的人,你听听,这话一听就知道,你是实事求是的人!”
“焦老板过奖了。”李克垚淡淡一笑,继续抛出诱饵,
“黄老板出价低,你可以多找几家问问,万一有出价合适的,不就解了燃眉之急?至于给儿子留产业,你状元府后面不是还能开发二期三期吗?到时候再留也不迟。”
“唉,话是这么说……”
焦忠涛的脸垮了下来,声音里满是无奈。
“可你以为,这顺城能随随便便拿出上百万现金的人有多少?就算有,谁又会对那片门面感兴趣?太难了……”
一个城市里的富人就那么多。
而真正有眼光、有魄力,敢把上百万砸在一个前途未卜的门面上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大部分有钱人,目光早就投向了省城。
这就造成了焦忠涛眼下的死局。
而这死局,听在李克垚的耳朵里,却无异于天籁之音。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