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难听?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
张桂芳彻底炸了,尖利的声音仿佛能刺穿人的耳膜,完全忘了儿子的叮嘱。
“孤男寡女,拉拉扯扯,还要不要脸了?”
她叉着腰,仿佛自己是道德的化身,审判着眼前的“罪人”。
“我儿子可是咱们全村唯一的大学生!十里八乡的好姑娘排着队想嫁过来!”
“你呢?还没过门就住到男人家里来,现在还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你安的什么心!”
张桂芳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血口喷人!”
余华气得眼圈通红,她做梦都没想到,一次善意的探望,一次简单的还钱,在张桂芳嘴里竟会变得如此肮脏不堪。
在省城,同学之间正常的交往,到了这里,就成了伤风败俗?
只有内心龌龊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二舅妈,你不能这么冤枉余华姐!”张俊明急得脸都红了,“我就是替大舅妈来送两只鸡,再把余华姐之前给的钱还回来!我这跑腿办事,怎么还跑出错了?”
他还没娶媳妇呢,这要是被张桂芳嚷嚷得全村皆知,他名声还要不要了?
“什么钱?什么鸡?”
张桂芳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当她弄明白,余华竟敢背着自己家,跑去看生死对头赵颖,还出手就是十块钱的巨款时,她的肺都快气炸了。
我的天!这还没进门,心就向着外人了!
这败家娘们,花的都是她儿子的钱!
张桂芳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一把从张俊明手里夺过那十块钱,紧紧攥在手心。
鸡,也必须留下!这可是两只会下蛋的老母鸡!
余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抢钱?扣鸡?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张俊明尴尬得头皮发麻,他看着眼前这蛮不讲理的二舅妈,又看了一眼气到发抖的余华,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跑!
“鸡和钱都送到了,我先走了!”
他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余华姐要是真嫁进来,这辈子都完了!
“你怎么能抢我的钱?那鸡是人家还礼的,你好意思留下?”余华的声音都在颤抖。
“进了我家的门,就是我家的!我倒要问问你,安的什么心?偷着去看对家,还送钱!你是不是早就跟那个李克垚勾搭上了!”
张桂芳的咒骂一句比一句恶毒。
余华纵然是大学生,饱读诗书,此刻却发现任何道理在撒泼面前都苍白无力。
她被骂得抬不起头,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后只能转身冲进房间,反锁了房门,任由自己崩溃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李克军回来了。
“妈,余华呢?”
“还说那个狐狸精!”张桂芳一见儿子,立刻添油加醋地把刚才的事哭诉了一遍,把余华描绘成一个不守妇道、勾搭野男人、吃里扒外的贱人。
“够了!”
李克军听得心惊肉跳,他看到余华房门紧闭,知道坏事了。
“妈,你怎么能这么想余华?她是大学生,思想开放,正常交往而已!你思想太龌龊了!”
他一边大声呵斥母亲,一边用眼角余光瞟着余华的房门,声音大到足以让屋里的人听清。
他是在演戏。
演给余华看。
然而,门内的余华,在听到李克军这番“辩解”时,心中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她本以为李克军会相信她,会为她据理力争。
可他没有。
他只是在用一种看似“开明”的姿态,和稀泥,试图平息事端,稳住自己这颗“棋子”。
他的每一句话,不是为了维护她的清白,而是为了维护他的利益。
真虚伪。
虚伪得令人作呕。
“你个不孝子!为了个还没过门的女人,就这么说你妈!我……我不活了!”
张桂芳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
李克军心中烦躁到了极点,后悔不该把余华带回来。
“妈!你别闹了行不行!”
他低吼一句,不再理会,转身去敲余华的门。
“咚咚咚。”
“余华,你在吗?我从爷爷那给你带了点东西。”
门开了,余华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眼睛红肿,神情冰冷。
李克军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本泛黄的旧书——是她最喜欢的那本《飘》。
“怕你闷,特意给你找来的。”他脸上挤出温柔的笑。
若是从前,余华或许会惊喜。
但现在,她只觉得可笑。
她接过书,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谢谢。”
李克军见她收了书,心中稍安,立刻顺势跟进屋里,想趁机缓和关系。
他从身后轻轻环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用自以为最深情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余华,我们回省城吧。”
“回去,我们就领证结婚,好不好?”
余华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目光落在书的封面上,仿佛在看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东西。
她没有回答好,或者不好。
良久,她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李克军,你真的……那么想跟我结婚吗?”
这句话,让李克军的心,猛地一沉。
……
顺城,市医院。
李克垚找了熟人,将赵颖安排进了一间双人病房。
这里宽敞、干净,是整个医院最好的病房。
安顿好妻子,李克垚的目光落在了隔壁病床上。
病床上躺着一个女人,虽然面色憔悴,但眉眼间的气质依旧出众。
李克垚的瞳孔微微一缩。
胡秀兰!
焦忠涛的妻子!
那个前世被情妇宋小雅逼得郁郁而终的可怜女人!
他正想着,胡秀兰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两个同样为生活所伤的陌生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瞬,她便落寞地转开了头。
“颖颖,想吃点什么?妈去给你做。”金秀兰心疼地问。
“不……不想吃……”赵颖虚弱地摇摇头。
李克垚拿起一根棉签,沾了些温水,小心翼翼地湿润着妻子干裂的嘴唇。
他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胡秀兰看着这一幕,眼中的羡慕几乎要溢出来。
自己的男人,从她住院至今,一次都未曾出现。
她正自怨自艾,病房的门却被敲响了。
门开后,看到来人,胡秀兰的脸色瞬间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