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克垚一扭头,便看见宋小天正满脸谄媚地扯着自己的衣袖。
他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李哥,你简直神了!”
宋小天竖起大拇指,姿态放得极低,语气里满是恭维。
“以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小看您了。李哥,这次你可得拉兄弟一把,救救我啊!”
李克垚眼神没有丝毫波澜。
兄弟?
他跟宋小天可从来不是兄弟。
“说事。”
李克垚的声音很冷,很淡。
“我很忙。”
宋小天一个激灵,连忙道:“好,好!李哥,就是我那官司的事,一品海鲜的焦大宏,那个王八蛋告我侵权!我哪知道取个名字,就那么巧?”
他说得一脸愤慨,仿佛自己才是受害者。
可当初若不是存心想蹭“一品海鲜”的热度,又怎么会取名“九品海鲜”?
不就是想踩着别人上位吗?
现在被人用法律的武器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倒开始装无辜了。
“我就想着,李哥你和焦大宏关系那么好,能不能在中间帮着说说情,让这事和解?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用这个名字了!”
宋小天想得真美。
几十万的赔偿,就想靠李克垚一句话抹掉?
李克垚心中冷笑。
别说“一品海鲜”本就是他的产业,就算不是,他也不会开这个口。
当他是傻子吗?
当初但凡宋小天没那么贪心,都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自作自受,活该!
“我没这个本事。”
李克垚抽回衣袖,目光越过他,落在一旁局促不安的张俊明身上。
“俊明,过来帮我招呼一下客人。”
“哎!好嘞,克垚哥!”
张俊明瞬间眉开眼笑,激动地跑了过来,他知道,这是克垚哥没拿他当外人。
被无视的宋小天,尴尬地僵在原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
另一头,镇上的医院里。
趁着村民刘二去解驴车的工夫,李勇军终于有机会和儿子说话。
他看着李克军的眼神,透着一丝畏惧。
他忘不了儿子刚才那句警告。
“你要是敢不听话,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句话,像冰锥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看着斯文,内里却是个笑面虎,狠起来六亲不认。
“你……你为啥非要把茶山送出去?”
李勇军还是忍不住抱怨,“那份协议书我都吞了,这不是白吞了吗?”
李克军闻言,猛地转过头,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盯着他。
那眼神,冰冷得吓人。
“我警告你,你绝对不能坐牢!”
李克军压低声音,字字如刀。
“余华只是喜欢我,我们还没领证!她家规矩多,你要是有了案底,这门婚事立刻就黄!懂吗?”
“一座破茶山算什么?余华家能给我带来的,是荣华富贵!是你在村里种一辈子地都想象不到的前程!”
李克军看着眼前这个愚蠢的父亲,怒火在胸中翻腾。
别人都是坑爹,他倒好,专门坑儿子,往死里坑!
他强压着杀意,继续道:“回去以后,叮嘱妈和爷爷,在余华面前,戏都给我演足了!我这两天就带余华回省城,必须尽快把婚结了!一天不结婚,我的工作就一天不稳当!”
大意了。
他心里全是悔恨,当初就不该带余华回来。
茶山丢了,惨败。
但只要能娶到余华,只要能进招商局,只要能搭上她家的关系网,失去的一切,他迟早能百倍千倍地拿回来!
想到这里,李克军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至于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爷爷李茂才?
没有了茶山,这个老东西也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这时,医生走过来建议,说老人情况不稳,血压太高,有脑梗的风险,最好立刻转去顺城的大医院。
李勇军慌了神,看向儿子,等他拿主意。
李克军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连连对医生道谢:“多谢医生建议,我们知道了,等我爷爷醒过来就安排。”
可一回头,他对李勇军的吩咐却冰冷无情。
“等他醒了,找个驴车拖回去就行。年纪大了,死不了。去顺城医院要花钱,花我们的钱,这亏本买卖不能做。”
……
李克垚家的院子里,气氛热烈到了顶点。
两张大桌子拼在一起,二十多个村民济济一堂。
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甲鱼,两大盆红烧乌贼,一盘片得晶莹剔透的草鱼,一锅炖得软烂脱骨的猪肘子,还有一整只金黄的烧鸡……
道道都是硬菜!
村里人看得眼都直了,纷纷感叹李勇兵家这手笔,实在是太大方了!
李勇兵端着酒杯,满面红光地站起来,声音都带着颤。
“今天,多谢各位叔伯兄弟,来给我李勇兵撑腰,说句公道话!这份情,我记一辈子!以后我打理茶山,大家有空常来我这喝茶!”
这话一说,以后他在村里雇人采茶干活,就再也不会有人说闲话了。
“勇兵哥你客气了!我们也没帮上啥忙!”
一个村民大着舌头喊道,“主要还是你家克垚!真的,这孩子太厉害了!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他到底跟克军说了句啥,就把那小子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
这个问题,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对啊!
当时大家光顾着震惊了,就看见李克垚轻飘飘地说了几句话,不可一世的李克军就当场崩溃,连亲爹亲爷爷都不要了,哭着喊着要把茶山还回来!
难道李克军有什么天大的把柄,落在了李克垚手里?
一双双八卦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李克垚。
李克垚放下筷子,擦了擦嘴。
他知道,李克军这种人,睚眦必报,这个梁子算是结死了。
与其等着他将来报复,不如今天,就在这院子里,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他的人设彻底砸烂,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李克垚笑了笑,不急着回答,反而抛出了一个问题。
“各位叔伯,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李克军在省城念了大学,就了不起了?”
众人纷纷点头。
“那当然,咱们村飞出去的金凤凰啊!”
李克垚摇了摇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他算什么金凤凰?不过是攀了高枝的草鸡罢了。”
“他在学校,原本谈了个女朋友,也是农村的,很漂亮。可人家姑娘家里,帮不上他留省城。”
“后来,他遇到了余华,就是这次带回来的这个。”
李克垚顿了顿,看着众人恍然大悟又无比鄙夷的神情,投下了最后一颗重磅炸弹。
“余华家条件好,在省里有当大官的亲戚。”
“他李克军,就是靠着这个还没过门的媳妇,才有了留在省城的机会。”
“所以,我爹那个案底,他爹坐不坐牢,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绝对不能影响到他娶一个有背景的媳妇,不能影响到他的荣华富贵!”
“你们说,为了自己的前途,连亲爹都能拿来当赌注,连生养自己的爷爷都能说不要就不要的人……”
“这种人,厉害吗?”
话音落下,满院死寂。
下一秒,是轰然的议论和唾骂!
“我呸!我还以为他多大本事,原来是靠女人!”
“为了当官,把前一个对象给甩了?这不就是城里人说的陈世美吗?畜生啊!”
“难怪他爹一要坐牢他就怂了!原来是怕金饭碗飞了!”
“这心也太黑了!这种人要是当了官,那还得了?”
曾经,李克军是全村的骄傲。
此刻,他成了全村的耻辱!
李克垚听着这些议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端起酒杯,敬向父亲。
爸,你的仇,我报了。
你的茶山,也拿回来了。
从今往后,再也没人能欺负我们家。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