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砚京说,过几天比这还热呢。”
苏窈坐在自家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手里捧着半块西瓜,红艳艳的瓜瓤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她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挖出一小块,送入口中,甜蜜的汁水立刻在舌尖绽放,暂时驱散了这难耐的酷热。
“这天气真是邪门了,”苏父摇着蒲扇,额头上的汗珠依旧不断滚落,“我活了六十年,没见过这么热的夏天。昨天我打电话回去,听老李头说,村东头的那口老井都快见底了。”
苏父=母一边给女儿扇风,一边忧心忡忡地点头:“是啊,听说县城里的温度都破纪录了。窈窈,你这几天没课就别出门了,万一中暑了可怎么办?你还怀着孩子呢。”
苏窈轻轻抚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的动静。
“我知道的,妈。学校没课我是不会出门的,我就在家待着。”
说着,苏窈挖了一勺西瓜递到苏母的嘴边,说道:“妈,你也吃点,这瓜真甜。”
苏父=母接过勺子,却没有立即吃,而是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苏窈今天起色不错,但天气还是太热了,导致她两颊红彤彤的,额头上也布满了汗珠。
“你多吃点,这瓜是砚京昨天特意开车送来的,足足有八个呢!现在这天气,西瓜可金贵了。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从哪弄来的这么多西瓜。”
三口人正说着家常,苏父=母突然停住了嘴,目光越过苏窈的肩膀,看向自家隔壁的院子。
苏窈顺着母亲的视线转头,看到一个约莫十岁的男孩正趴在两家之间的矮墙上,眼巴巴地盯着她手中的西瓜,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一看就馋的不行。
那孩子瘦得厉害,脸颊凹陷,嘴唇因为干渴而开裂。
他叫王强,是隔壁张桂芳的儿子。
苏窈知道张家日子不好过,张桂芳丈夫去年在工地出事后,家里就靠她一个人打零工维持生计。
“要不然,”苏父=母犹豫着开口,拿起桌上的一块西瓜,“咱们给孩子一块吧?”
苏窈的手却按在了母亲的手腕上。
“妈,别给。”她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决,“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难道以后每次我们吃西瓜都要分给他们吗?”
上一世她就没少吃这方面的教训,你给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不给这些人,这些人就会心生怨怼。
在背后骂几句还好说,最害怕的就似乎这些人认为她们自己私藏,带着人来打砸抢掠。
苏父=母的手停在了半空,她看了看苏窈,又看了看那个眼巴巴的孩子,最终叹了口气,把西瓜放回了盘子里。
“你说得对。”
墙头上的王强看到这一幕,眼睛里期待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正准备爬下去,身后却传来一声尖锐的呵斥。
“死孩子!趴那儿干什么呢?还不快下来!”
张桂芳的身影出现在墙那边,她一把拽住儿子的衣领把他拉了下去。
但当她的目光扫过徐家院子,看到桌上那半个西瓜和盘子里切好的几块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哎哟,这大热天的,你们家还有西瓜吃呢?”
张桂芳的声音突然变得甜腻起来,她踮着脚,半个身子都探过了墙头。
“这西瓜看着可真新鲜,你们是在哪儿买的啊?我也去买一块去!”
“我今天早上特意去的供销社,结果不但街边小贩没有卖西瓜的,就连供销社也没有卖西瓜的!”
苏父皱了皱眉,没有答话。
苏父=母勉强笑了笑:“是我们老家的人给我带过来的,就这一个,也不多。”
张桂芳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目光在西瓜和徐家人之间来回游移。
只见她舔了舔嘴唇子,“那个,能不能分我们一块啊?这天气热的,孩子都渴坏了。”
说着,她推了推身边的王强,低声骂道:“还不快点叫叔叔阿姨!你想馋死吗?”
王强低着头,小声咕哝了一句什么。
苏窈看到那孩子脏兮兮的衣领和明显很久没洗的头发,心里泛起一丝不忍,但很快又硬起心肠。
她怀孕后变得格外谨慎,总担心任何善意的开端都会变成无休止的索取。
“不好意思啊,桂芳姐,”苏窈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但坚定,“这西瓜也不大,我们自己家人都不够分呢。”
张桂芳的脸色立刻变了,她直起腰,眼中的讨好瞬间被愤怒取代。
“呵,一个西瓜而已,至于这么小气吗?我们家强子都渴成什么样了,你们就眼睁睁看着?”
苏父放下手中的扇子,声音低沉:“桂芳,话不能这么说。这西瓜可是我老乡排了两小时队,给我从老家带来的。现在天旱,物资紧缺,谁家都不容易。”
“不容易?”张桂芳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们家徐老师有固定工资,还有老乡给你们带西瓜过来吃,现在跟我们比不容易?”
她指着苏窈,眼底的嫉妒都要冒火星子了。
“你看看你女儿,怀孕了还能吃上西瓜,我们家强子连口干净的水都快喝不上了!你们还有没有点同情心?”
苏窈感到一阵眩晕,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被这话气的。
她扶着桌子站起来:“桂芳姐,我们不是慈善机构。如果你需要帮助,街道办有扶贫政策,你可以去申请”
“扶贫?”张桂芳尖笑起来,“那点钱够干什么的?你们这些读书人,心都是石头做的!”
她突然抓起墙边的一块土块狠狠地砸向徐家的院子。
“吃你们的西瓜去吧!小心别被噎死了!”
土块在苏父脚边碎裂,溅起一片尘土。
苏父猛地站起来,脸色铁青:“张桂芳!你发什么疯?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但张桂芳已经拉着儿子转身回了屋,重重地摔上了门。
院子里一时安静得可怕,只剩下知了不知疲倦的鸣叫和远处偶尔传来的狗吠声。
苏母的手有些发抖,她拿起扇子继续给女儿扇风:“别理她,这人一直这样,见不得别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