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菲亚酒店走廊，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响起。
王钦一身笔挺深空色的司令制服，肩章上的将星在廊灯下流转着冷硬的光泽，但他英朗的脸上却透着不正常的潮红。
像是发热，又像是宴会上来不及散去的酒意醺然。
然而，他深邃的眼眸因酒精和急切而显得更加锐利，几乎要穿透眼前那扇紧闭的房门。
副官程彧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长官——”
副官气息微促，试图提醒，“庆祝晚宴还在进行，首相和其他舰队的代表都还没散......”
王钦看了他一眼：“找个借口，就说我不舒服，提前离场了。”
“时澄惜发来消息，说王然的情绪不太对。”
王钦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酒后的微醺，但更多的是焦灼，“酒店这边也报备，她回到房间里好几个小时，没叫服务，也没用餐。”
他怀疑王然在设计院遇到了什么......
王钦脚步未停，甚至更快了些，径直走向走廊尽头那扇房门。
酒精让他的头脑有些发胀，但担忧却像一根尖刺，让他异常清醒。
“没什么比她更重要。”
他甩下这句话，语气斩钉截铁。
程彧：“明白了，长官。”
跟在王钦身边这么多年，他已经完全懂了这个人的心思——
无论什么事情，都遵从妹妹至上原则。
没有例外。
他伸手，接过王钦脱下的沾染着酒气和烟味的制服外套。
王钦在王然门前站定，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因酒精和发热而翻涌的不适。
他抬手，用力捏了捏发紧的眉心，然后对副官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
副官会意，抱着外套离开。
王钦稍微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衬衫领口，尽可能散去一些酒气，这才抬手，用指节轻轻叩响了房门。
“是我......”
他轻声道。
房门滑开一道缝隙。
王然站在门后，身穿一件宽松的白衬衫，黑发随意挽着，几缕发丝垂落。
她抬起眼看向他，异瞳里面带着一丝疲倦，以及一层更深的淡漠。
“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问，声音平直，没什么情绪。
王钦的心像是被那眼神轻轻刺了一下。
酒意带来的微醺热度瞬间褪去不少，只剩下清晰的担忧。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宴会散得早。”
他撒了个谎，声音放得比平时更软。
王钦的目光快速越过王然的肩头，扫了一眼房间内部——
全息投影下，精密的设计图正在缓缓旋转。
他收回视线，重新聚焦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喉结微动，放缓了声音问：“在改稿吗？方不方便我进去坐坐？”
王然的目光在王钦仍带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上停顿了一秒，那双异色瞳里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语气却依旧平淡无波：“是时澄惜跟你说了什么吗？”
王钦没有回避，坦诚地点头：“是。”
但他紧接着向前微微倾身：“不过，我不关心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只是......刚从那种场合出来，有点头疼，想向你讨杯热茶喝喝。可以吗？”
王然挑了挑眉，侧开身，让开门后的空间，“没有热茶。都冷完了。”
王钦顺势从她让开的缝隙中走进了房间，动作自然。
“那正好——”
王钦卷起了衬衫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你改你的设计稿，不用管我。我来给你沏茶，或者咖啡——看你现在需要哪个？”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走进了套房里的茶水间。
“我喝了提神液，不用咖啡，来点热红茶。”
王然走走向全息投影。
幽蓝色的三维机甲能量平衡调节器设计图悬浮展开，无数细密的数据流光如同星辰般环绕着她。
王然迅速沉浸进去，按照段老师指出的缺点继续改稿。
王钦看着她瞬间回归专注的背影，几缕散落的黑发在她白皙的颈侧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晃，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身体内部一阵阵发冷发热，拿起水壶接水，指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皮肤不正常的温度。
放置茶包时，他的视线忽然模糊了一瞬，王然的背影和那些悬浮的蓝色线条在他眼中融化成一片晃动的虚影。
王钦猛地闭了闭眼，另一只手用力撑住了冰凉的大理石台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摇了摇头，试图驱散那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和视野模糊。
几秒后，视线终于重新聚焦，但额角太阳穴的抽痛却更加鲜明地鼓动起来，带着发烧特有的沉闷感。
王钦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不适。
打开橱柜，熟练地找到她常备的苹果干切片，取了几片放入杯中，和红茶包一起冲入热水。
清甜的苹果香混合着红茶的醇厚气息缓缓蒸腾起来，模糊了视线。
他靠在台边，忍耐着身体的不适，静静等待着茶香充分融合。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外面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身影。
王钦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线条，看着她全神贯注时微蹙的眉心，头晕似乎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他端起那杯温热的苹果红茶，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将杯子轻轻放在她工作台触手可及又不会被打翻的角落。
“茶好了，小心烫。”
他低声说，声音因为发热而比平时更沙哑几分。
王然没有立刻回应，甚至没有转头，轻轻点了下头，手指持着光笔在虚拟界面上快速滑动着。
王钦不再打扰她，默默退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身体陷进柔软的垫子里，疲惫和不适如潮水般涌上。
他闭上眼，听着她那边偶尔传来的界面操作音和能量流动的模拟声，只觉得紧绷的神经奇异地缓和了下来。
头痛依旧，却仿佛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
王然改稿改了多久，他就无声陪伴了多久。
时间好像回到了穹顶竞技场的休息室......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待在她身边的。
在王然的杯子见底、又一次无意识地舔过下唇时，王钦撑着有些发软的身体站起来，想去给她倒上新的茶水。
他刚站起身，想去给她续一杯水。
才迈出两步，视野猛地一晃，所有的光线和色彩瞬间被抽离，沉入一片毫无预兆的漆黑。
然后，意识便断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