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然翻过布满铁刺的高墙,进入污染区。
夜色黏稠地铺在荒原上,风在啃噬残垣,发出野兽般的呜嚎。
微弱的蓝光如一点萤火,在漆黑之地移动。
王然借助终端发出的光,快步穿过一个个风化多年的破屋骨架。
她了解过,很多年前,破烂星还没有污染区和垃圾区之分,这里的居民来去自如。
直到有一天,处理凛西战场虫族尸体的公司“疏忽”,没有将虫族的尸体焚烧后再倾倒骨灰,而是直接将虫族的尸体扔到了破烂星。
那些晶体受损但还没彻底损坏的虫族,还没死透。
捡垃圾为生的破烂星居民,触碰到那些虫族的肢体,被它们寄生。
那些倒霉的可怜人,成了虫族“复活”的躯壳,在显化后沦为怪物,到处袭击人。
破烂星地处偏远,在这里生活的居民都是四级、五级公民。
对于破烂星的寄生体灾难,联邦并没有出手。
距离破烂星最近的凛西远征舰队分舰,有战斗员看不下去,私自离营,火力驱赶寄生体,将它们集中在一个区域,准备统一消灭。
就在那时,战争的号角响起,舰队出征,那名战斗员被紧急召回。
临走前,他让破烂星的居民先建高墙,把寄生体隔离开来,安排三百多人守边,等他回来再将境内所有的寄生体消灭掉。
最终,那名战斗员死在了战场上,没能回来。
破烂星的寄生体灾难,再没人管。
守边人受寄生体袭击,死的死、残的残,防线出现缺口,其他居民害怕,不敢顶上,导致防线一度崩溃,寄生体闯入了垃圾区,杀了不少人。
老瞎子出现后,再次将寄生体赶回了污染区。
但他无法凭借一人之力灭掉所有的寄生体,只能在清醒的时候进入污染区,猎杀几只寄生体。
以往,他待在污染区的时间不超过四天......
这一次,他已经九天没回塔了......
也许真如小玻璃所说,他出了什么意外......
之前她心里想着,自己只是这个星球的外来人,随时会离开,没必要将原住民都不想扛起的责任扛在肩上,从没有踏足过污染区......
但是老瞎子他......
王然的思绪万千,呼吸急促起来,胸口发紧。
她加快步伐,呼啸而过的风像刀子般割过脸颊。
脚下的碎石在黑暗里发出细碎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神经上。
远处传来窸窣声,像有什么东西在拖行......
王然急急刹住脚步,靴子在地面擦出火星,右手覆甲的匕首弹出,左手拔出腰间的脉冲枪。
她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黑漆漆一片,看不到任何东西。
她试着散出精神力探测,警报忽地在意识里炸开!
两道黑影向她扑来——
左侧黑影的节肢正划出黏液弧线,右侧黑影裂开的口器张成了绞肉机的形状。
危急之中,王然本能地扣动扳机!
砰!
炽白的枪焰在暗夜里炸开,子弹划过的轨迹发亮——
一只寄生体的颚骨连同复眼爆成腥臭的绿雾!
另一只寄生体无声滑入了黑暗,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蛰伏!
王然心里咯噔一下,继续散出精神力去感知。
“嘶——”
风化的废墟里突然蹿出一道黑影,沉重的身躯砸下,王然来不及反应被撞翻在地,肋骨崩出脆响,后脑勺猛磕在龟裂的硬土,枪脱手飞出!
王然闷哼一声,腐臭的气流喷在她脸上——
寄生体裂开的口器在她的视网膜中放大,内壁分泌的黏液滴在她耳边,将地面腐蚀出白烟!
寄生体的上半身还残留着扭曲的人形轮廓,但下半身显化为虫体,六只虫足死死扣住她的双腿,力道大得像是要碾碎她的骨头!
王然不作任何思考,忍着被虫足割破腿肉的疼痛,快速屈膝猛踹——
靴子狠狠撞进寄生体的胸腹的甲壳缝隙,引得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
同时,寄生体的钳制松开一瞬,王然抓住机会迅速拧身,借着腰力反压上去!
跟寄生体的位置调转,王然在上,右手刀交替给左手,右手覆甲重重砸向它的脑袋!
砰——
金属拳砸破寄生体的脑袋,爆开一滩黑色脑浆,王然侧过脸躲开飞溅的液体,左手匕首刺下!
寄生体的虫族挥来,在她的小臂上撕开一道血口,肌肉因痛痉挛,但王然没有停止动作——
她用力往下猛捅颈窝,再横拉!
黑绿色的血喷涌而出,带着刺鼻的味道,寄生体的肢体剧烈抽搐,继续朝她攻来!
弱点不在这这里!
王然右手格挡。
锋利的虫足劈在金属小臂上,擦出火星子,却没有留下划痕。
而王然的左手匕首早已调转方向,刺向了它的心口!
刀刃劈下,寄生体发出器官破裂的闷响——
终于,它不动了。
王然喘息着从寄生体身上爬起来,踉跄着来到地上的脉冲枪前。
她弯腰捡枪,另一只手捂住膝盖下布料被撕出的口子。
腿上的伤早已愈合,只留下痛的感觉——
那里刚刚被寄生体划出皮肉翻卷的伤口。
王然深呼吸,调整混乱的气息。
风卷着沙砾飘过,黑暗深处又传来窸窣的响动。
王然反手扣下扳机。
砰!
咚!
枪声与躯体撞地的闷声同时响起。
王然转头,抬起左手,终端亮起——
地上躺着一只狰狞的寄生体。
王然直起腰,把枪别回腰间。
就在这时,远处传出接连的枪声。
王然的瞳孔微微颤动。
是老瞎子!
他还活着!
王然拔腿朝污染区腹地继续前进。
一路上,她又干掉了六只寄生体,天边泛白时,终于看到了老瞎子——
老瞎子身负重伤,被数十只寄生体围在一座风化岩下。
“老瞎子!”
王然边跑边喊,抬手瞄准寄生体。
“我吸引火力,你快跑!”
老瞎子吐出一口血沫,急喝:“别过来!”
王然的子弹轰碎一只寄生体的眼睛,腐血还在半空飞溅——
冷汗顺着脊椎滑落,王然坐在小玻璃床边。
“不会被寄生体杀死了吧......”
“或者他在污染区疯了,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小玻璃抓住她的袖子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