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老宅内部比外观更加破败。陈昊摸索着打开灯,昏黄的灯光下,前厅里摆满了各种古怪的物件:褪色的符咒、生锈的法器、已经干枯的草药束...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巨大画像,画中是一个穿着清朝官服的威严男子,眼神锐利得令人不适。
\"我曾祖父,\"陈昊简短地介绍,\"赵家最后的实权人物,也是...下令强娶林绣娘的人。\"
晓雨不自觉地后退一步。画像中人的眼睛似乎跟着她移动,那种被凝视的感觉让她毛骨悚然。红嫁衣此时变得更加沉重,那些刺入皮肤的金线带来持续的刺痛感,就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下蠕动。
\"法器在地下室,\"陈昊领着他们走向一扇隐蔽的小门,\"那里也是...供奉林绣娘灵位的地方。\"
\"你们还供奉她?\"苏雅惊讶地问。
陈昊苦笑:\"不是出于尊敬,而是恐惧。赵家相信,只有定期安抚,才能避免她的报复。\"
小门后是一段陡峭的楼梯,向下延伸进浓重的黑暗中。陈昊打开手机照明,楼梯的木踏板已经腐朽,每走一步都发出不祥的吱呀声。
越往下,空气越潮湿阴冷,那股诡异的香气也越发浓烈。晓雨注意到墙壁上布满了奇怪的划痕,像是有什么东西长期在这里抓挠。
终于到达底部,陈昊在墙上摸索着找到了电灯开关。灯光亮起的瞬间,晓雨倒吸一口冷气——
地下室中央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灵堂,红烛高燃,香炉里青烟袅袅。正中的供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牌位,上书\"赵门林氏绣娘之位\"。牌位前放着一面铜镜,镜面朝下。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供桌两侧各立着一个纸扎的童男童女,惨白的脸上画着夸张的笑容,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尤为恐怖。
\"这是...\"苏雅声音发颤。
\"困灵阵,\"陈昊解释,\"牌位是空心的,里面装着从林绣娘棺材上取下的木片;铜镜是用来照住她魂魄的;纸人是伺候她的'仆人',实际上是监视者。\"
他走到供桌前,小心地掀起铜镜。镜面异常浑浊,像是蒙着一层雾气。更诡异的是,当晓雨凑近看时,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个模糊的女子轮廓,头上盖着红盖头。
\"她的一部分...一直在这里,\"陈昊轻声说,\"这也是为什么那件嫁衣会不断寻找'新娘'——她想要一个替身,一个能让她完整的人偶。\"
他从供桌下取出一个黑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把已经发黑的银剪刀,和他们在林绣娘墓中发现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
\"这是她自杀用的另一把剪刀,\"陈昊说,\"当年赵家收买了验尸官,偷偷留下了凶器,用来加强困灵阵的力量。\"
晓雨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低头发现嫁衣的领口正在收紧,那些刺绣的凤凰图案诡异地蠕动着,仿佛要挣脱布料的束缚。更可怕的是,她的皮肤下那些金线已经蔓延到了脖子,在皮下形成蛛网般的纹路。
\"它在融合...\"她艰难地说,\"我能感觉到它在...呼吸...\"
陈昊面色凝重:\"我们必须立刻开始。苏雅,帮我布置法坛;晓雨,你站在这个位置。\"他指着灵堂中央一个用朱砂画出的圆圈,\"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踏出这个圈。\"
就在他们准备仪式时,楼上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大门被猛地撞开。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缓慢而拖沓,从楼上一步步向下移动。
\"她来了...\"陈昊声音紧绷,\"比预计的早。\"
苏雅的手开始发抖:\"我们...来得及吗?\"
\"必须来得及,\"陈昊迅速摆好法器,\"晓雨,穿上这个。\"他递给晓雨一件白色的麻布衣,套在红嫁衣外面,\"这是寿衣,象征死亡。我们要用'假死'骗过她。\"
脚步声已经到了楼梯口,伴随着液体滴落的声音。晓雨不用看也知道,那一定是林妍——或者说,披着林妍皮囊的东西——正一步步逼近。
陈昊点燃三支特制的黑香,烟雾在空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他开始用一种古老的方言念咒,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苏雅按照指示,将一把把盐和铁砂撒在圆圈周围。
楼上的脚步声停住了,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恐怖的声响——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有无数只手在墙壁内抓挠。
\"不要理会,\"陈昊继续念咒,\"集中精神想着'死亡',让自己进入假死状态。\"
晓雨闭上眼睛,努力放空思绪。红嫁衣的束缚感越来越强,她能感觉到那些金线已经缠绕了她的内脏,像植物的根系一样在她体内蔓延。一种奇怪的平静感袭来,仿佛她真的正在死去...
突然,一声巨响,地下室的门被撞开了。晓雨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到的景象让她血液凝固——
站在门口的确实是林妍,但已经完全不是人类的模样。她的皮肤呈现出死尸般的青灰色,关节全部反折,像蜘蛛一样趴在地上。最恐怖的是她的脸——五官扭曲变形,嘴角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眼睛只剩下黑洞,从中不断渗出黑色的液体。
\"找到...你们了...\"那个声音根本不是林妍的,而是多个声音的混合,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就像无数怨灵同时在说话。
陈昊的咒语声更大了,他举起铜钱剑和银剪刀,在空中划出复杂的符号。林妍——或者说那个占据她身体的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但无法踏入盐和铁砂构成的防线。
\"继续仪式!\"陈昊对苏雅喊道,\"把圣水洒在晓雨身上!\"
苏雅颤抖着拿起一个古旧的水壶,将里面的液体泼向晓雨。那水接触到白麻衣的瞬间,晓雨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仿佛被扔进了冰窖。红嫁衣在金线刺入的地方开始冒烟,发出血肉烧焦的气味。
怪物发出愤怒的咆哮,突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法坛。陈昊及时举起铜钱剑,剑身与怪物接触的瞬间爆出一串火花。怪物被弹开,但陈昊也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倒在地,铜钱剑脱手飞出。
\"陈昊!\"苏雅想去帮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翻。
怪物没有追击,而是转向了晓雨。它歪着头,用那没有眼睛的黑洞\"看\"着她,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笑容。
\"新娘...我的新娘...\"那个多重声音低语着,\"来...加入我们...\"
晓雨感到一阵眩晕,红嫁衣突然变得滚烫,那些金线像烧红的铁丝一样灼烧着她的内脏。更可怕的是,她开始听到无数女子的哭声和笑声在脑海中回荡,就像有无数个灵魂在她体内苏醒。
陈昊挣扎着爬起来,捡起银剪刀:\"晓雨!用这个剪断嫁衣!快!\"
他将剪刀扔向晓雨,但怪物一挥手,剪刀在半空中改变了轨迹,深深插入墙壁。
\"没用的...赵家的孽种...\"怪物转向陈昊,\"你的祖先...也是这样...欺骗我的...\"
它突然扑向陈昊,速度快得肉眼难以捕捉。陈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被怪物扑倒在地。晓雨惊恐地看到,怪物的嘴裂开到不可思议的程度,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尖牙——
\"不!\"苏雅不知哪来的勇气,抓起掉落的铜钱剑刺向怪物的后背。
剑身刺入的瞬间,整个地下室剧烈震动起来,烛火全部变成诡异的绿色。怪物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像充气的气球一样膨胀起来,林妍的皮囊开始撕裂,露出里面涌动的黑发和无数张痛苦扭曲的人脸——那都是百年来被嫁衣夺走的\"新娘\"们。
晓雨看着这地狱般的景象,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不顾一切地冲出保护圈,扑向插在墙上的银剪刀。红嫁衣疯狂地收紧,几乎要勒断她的肋骨,但她咬牙忍痛,终于抓住了剪刀。
\"晓雨!不要!\"陈昊喊道,\"仪式还没完成!\"
但晓雨已经做出了决定。她用尽全力,将剪刀刺向自己的胸口——
不是要自杀,而是要刺穿红嫁衣的心脏位置。剪刀碰到嫁衣的瞬间,一道刺目的红光爆发出来,整个地下室被血色笼罩。
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那声音中包含了几百年的痛苦和愤怒。红光中,晓雨看到无数女子的身影浮现又消失,最后是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年轻女子,盖着红盖头,对她轻轻点头,然后化为青烟消散。
当红光褪去,地下室恢复了平静。怪物不见了,只有昏迷的林妍躺在地上,呼吸微弱但平稳。红嫁衣从晓雨身上滑落,那些金线像死去的藤蔓一样干枯断裂。她的皮肤上留下了蛛网般的疤痕,但那种被束缚的感觉消失了。
\"结束...了吗?\"苏雅颤抖着问。
陈昊艰难地爬起来,检查了林妍的状况,又看了看那件散落在地的红嫁衣。现在它只是一件普通的旧衣服,失去了那种诡异的生命力。
\"我想是的...\"他长舒一口气,\"林绣娘...终于安息了。\"
晓雨跪坐在地上,泪水无声滑落。她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是为解脱而哭,还是为那个百年前被迫害的可怜女子而哭。
就在这时,供桌上的牌位突然\"咔\"地一声裂成了两半。铜镜的镜面变得清晰,映出了他们三人疲惫不堪的脸。
真正的噩梦,似乎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