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海现在正坐在客厅里,身上裹着那床捡来的棉被,手里捧着一个金属杯,里面是刚刚煮沸又稍稍放凉的雪水。
他小口的细品着,舌尖似乎还能尝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或许是那口旧锅带来的,又或许是心理作用。
不管怎样,这水是安全的,他用一条人命验证过,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墙角,那里空空如也。德国兵的尸体已经被他拖进了隔壁那间屋子,算是眼不见为净。
一杯热水下肚,暖意驱散了些许寒气。成海靠在椅子上,短暂地放空了思绪,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圣彼得堡街头的景象,那时候天还蓝,雪还白,没有无处不在的寒潮,更没有这些……怪物。
嘶嘶——轰!
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剧烈震动打断了他的遐思。地面猛地一跳,杯子里的水泼洒出来,溅湿了他的手背。
成海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从椅子上弹起,一个翻滚就钻到了那张沉重的木质书桌下面,双手紧紧抱住后脑。
“妈的!”他低声咒骂,心脏狂跳。
咻——轰!
又是一声,这次的声音略有不同,尖锐的呼啸声之后才是沉闷的爆炸,听起来不像是单纯的轰炸,更像是双方在用重炮对轰。
整栋房子都在摇晃,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砸在他的棉被上。成海蜷缩在桌下,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别他妈的落到这儿来!
这地狱般的炮击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才逐渐稀疏,最终停歇。成海在桌下又等了几分钟,确认没有新的炮弹落下,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慢慢爬到窗边,向外窥视。
外面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几栋不远处的楼房已经变成了残垣断壁,冒着黑烟。街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弹坑,原本覆盖的积雪被炸得一片狼藉。
几十只行动迟缓的丧尸正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摇摇晃晃地、执着地朝着爆炸声最密集的区域移动,显然是被巨大的声响吸引。
幸运的是,他所在的这片区域似乎并非炮击的重点,否则这栋小楼恐怕也难以幸免。
紧接着,密集的枪声如同炒豆般响了起来,从远处传来,中间夹杂着冲锋枪短促的点射和机枪的长嘶。
听这动静,是有人发起地面进攻了。
成海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该死!”他暗骂一声。麻烦大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束——一件缴获的红色联盟军棉袄,里面却是他从21世纪带来的羽绒服和户外运动衣裤。
再摸摸自己的脸,标准的东亚人面孔,和这个时代红色联盟军队里的那些中亚或远东面孔也有明显区别。
现在双方打红了眼,无论撞上德国兵还是联盟军,他这副模样,加上蹩脚的俄语,十有八九会被当成来路不明的间谍,最好的下场是被抓起来严刑拷打,更大的可能是被当场一枪崩掉。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成海瞬间做出决定。他迅速起身,用窗台边的积雪将火堆彻底掩埋,熄灭了热源。
必须立刻找个更隐蔽的地方,那些杀气腾腾的士兵可没耐心听他解释。
去哪里?楼顶?不行,之前刚到这里时就被狙击手盯上过,现在战况激烈,制高点绝对是重点关照对象,露头就可能被打掉。
他的目光扫过地面,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下水道,虽然里面环境恶劣,阴暗潮湿,还可能有未知的危险和潜伏的丧尸,但至少能避开地面上的交火。
而且,下水道地形复杂狭窄,就算遇到丧尸,数量也不会太多,以他现在的身手,对付几只冻得行动迟缓的丧尸,总比面对荷枪实弹的军队要容易得多,而且还可能通向地铁站,那里可能有大量平民。
当然,下水道也有风险:缺氧、低温、可能的病毒污染……长时间待在里面无异于慢性自杀。
但眼下,这是唯一的选择了,先躲过这阵风头再说。
他不再迟疑,动作麻利地将罐头,手机都塞进背包,手枪和猎刀就放在外套内的口袋,方便拿取,莫辛甘纳步枪则背在背后,那口煮过雪水的锅里还剩些温水,他找出德国兵的水壶,连同自己喝空了的瓶子,都灌满了,小心地塞进羽绒服内侧,贴身放着,算是个简陋的热水袋。
动身前,他花了几秒钟处理了一下“身份问题”。
他扯掉自己身上那件21世纪羽绒服和裤子上所有能暴露来源的标签,撕得干干净净。
随后,他走到火堆边边,扒拉出几块烧透了的木炭,在手心捻碎,然后毫不犹豫地往脸上、脖子上、手背上胡乱抹去,直到自己看起来像个刚从烟囱里钻出来的耗子。
镜子是没有的,但他能想象出自己此刻的尊容,大概就是一副饱经风霜、灰头土脸的远东劳工模样。
他心里嘀咕,这副德性,混进红色联盟控制区的平民堆里,操着半生不熟的俄语,冒充个中亚或者蒙古来的苦力,应该能糊弄过去。
反正德国人那边绝不可能有他这样的黄种面孔,这是天然的保护色,他又想起那个德国兵留下的防毒面具,检查了一下,虽然有点旧,但橡胶还算完好,他毫不犹豫地戴在了头上,面具下传来一股淡淡的橡胶和消毒水味,总比外面弥漫的硝烟和等会儿下水道里的恶臭强。
至于那支德国人的枪,早就被他扔到隔壁和尸体作伴了——里面一发子弹都没有,纯属累赘。
准备停当,他来到一楼那扇变形的铁门后,再次透过门缝小心翼翼地向外观察。炮击似乎真的停了,远处的枪声也变得零落。
街道上,先前被爆炸吸引过来的丧尸群已经不见踪影,大概都朝着更激烈的交火区去了。
只剩下几只倒霉的家伙,被炸断了腿或半截身子,还在原地锲而不舍地、用一种令人牙酸的姿势朝着远方蠕动,像是某种诡异的朝圣。
就是现在!成海不再犹豫,猛地拉开门栓,矮着身子冲了出去。
街道上的空气冰冷刺骨,混杂着硝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味。他一眼就锁定了街边那个不起眼的圆形井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