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会的。”
慕容瑞其实心里也不确定,他想起自己上次对白玉的态度,闷声道:“我上次警告过白玉,让他离我远点……”
“什么?”钱氏听了,脸色骤变,“怪不得他这几天不敢来,原来是你的缘故……”
慕容瑞心烦意乱,随口道:“娘,你不是说他总是打扰我吗?现在他不来,家里也清净。”
“我……”钱氏被噎住了,她心里巴不得白玉天天来,给家里改善伙食,可这种话又不能明说,邻居会笑话的。
因此,钱氏必须装出嫌弃的样子,让白玉上赶着讨好他们家,这样乡亲们只会觉得她家的瑞儿有本事,能让地主儿子这么巴结,说出去很有面子。
钱氏脸色不自在道:“瑞儿,白玉毕竟是地主儿子,你跟他关系搞太僵也不好……”
慕容瑞顺势点头道:“好,那我现在就去学堂。”
钱氏为了省下束修,一直让儿子在家读书,常言道“穷秀才、富举人”,钱氏的丈夫就是一位秀才,其实秀才也有很多特权,见到官员不用下跪、免除徭役、还能进入官学读书,但就是读书太过费钱,把家里银子都败的差不多了。
本来,钱氏还指望着丈夫考中举人翻身,谁知丈夫在去参加乡试的路上病死了,那年慕容瑞才十岁,下面还有两个五岁的双胞胎弟弟。
家里的顶梁柱没了,钱氏嚎啕大哭。
慕容氏的亲族都还和善,并没有趁机侵吞慕容秀才的田产,甚至还主动帮衬,好让钱氏把慕容家的三个儿子抚养长大。
钱氏只能勒紧裤腰带,艰难带着三个儿子生活,这么些年下来,她能省则省,还养成了爱占小便宜的习惯。
她的双胞胎儿子受到她的性格影响,不管看到什么好东西,都想往家里拿。
小儿子还偷窃过,钱氏气坏了,打断了两根木棍,把小儿子打的下不了床。然后钱氏亲自把小儿子偷窃来的馒头还了回去,还搭上几个鸡蛋作为赔偿。
钱氏的观点是,可以厚着脸皮要,也可以问人借,但绝对不能偷,也不能抢。
如今慕容瑞已经十九岁,人也争气,已经参加过县试和府试,只要明年二月去省城参加院试,通过就是秀才。
院试过后,八月乡试,地点也在省城,又称“秋闱”,考中便是举人。
举人的好处非常多,足以让一家子跟着受益,彻底脱贫。
至于再往上,钱氏就不敢想了。
在她看来,举人的日子就很好过。
例如白家老太爷,就曾是举人,可惜福薄,只有一个儿子,就是白爷爷,白爷爷止步于秀才,也生了一个儿子,就是如今的白老爷。
白老爷有两个儿子,长子叫白勤学,这孩子既不勤快,也不好学,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美人,已经纳了五个妾,左拥右抱,好不快活。
白老爷对这个儿子已经不抱有希望了,心想白家子嗣不丰,若是白勤学多生几个儿子也行,到时候直接越过他,去培养孙子。
白勤学的几个妾都很争气,其中四个相继怀孕,只剩下最受宠的那个美人,肚子里还没动静,白老爷为了防止她们几个相互暗害,严格把控饮食,还专门聘请了会武功的女子,贴身保护怀孕的四位妾室。
其中,三位妾都生下儿子,一位生下女儿。
白老爷欢喜不已,不再管束白勤学是否读书,只要他不出去惹是生非、强抢民女就行,白家虽然跟县令有点关系,但也不能嚣张到罔顾王法的地步。
白勤学拍着胸膛保证道:“爹,你就放心吧,我的几位妾,都是从村子里带回来的,她们都是苦命人,家里穷,活不下去了,再加上父母更重视男孩,我随便洒点银子,她们就归我了,我可是有证人的,其中有两名妾,差点被她们家里卖给四十多岁的鳏夫,多亏我出价高,才把她们带回来……”
白老爷虎着脸表示:“你的妾已经够多了,却连个正妻都没娶,我听人说,那些达官贵人家里,若是妾先生了孩子,都没有门当户对的人家把姑娘嫁进来……”
白勤学惊讶,“爹啊,你也太高看咱家了吧?咱家也就有几个钱罢了,哪有什么丰厚底蕴,我又娶不到高门大户家的小姐,只要给的银子多,总有村民愿意把女儿嫁给我。”
白老爷说:“娶妻娶贤,你这五个妾之间,小心思太多,我不管她们几个如何争宠,反正不能伤害到我的孙儿。”
“放心吧,爹,她们以前都是老实本分人家的姑娘,就算彼此闹矛盾,也仅限于拌嘴吵架、往别人的汤里多放咸盐,以及在我这里吹吹枕边风,不可能恶毒到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
“希望如此吧。”白老爷点头,他在县里听到一些风言风语,据说是某个大家族的妾,把正妻肚子里的孩子给害了,那个妾当场就被杖毙,其余的妾也受了牵连,被愤怒的丈夫赠送出去。
白家没人当官,也做不出把妾送出去的事,白老爷叮嘱儿子以后不许再纳妾回来,老老实实守着家里的这几个女人和孩子过日子。
至于白玉,是小儿子,他考童生都很艰难,白老爷知道他喜欢读书人,也不催他娶妻生子,而是继续让他在学堂读书,就算考不上秀才,也能多结交几个读书人。
……
学堂里。
白玉正襟危坐,很认真地在听夫子讲课。
白玉的脑海中有很多现代知识,但让他科举写文章,就不行了。
而且,大宁国非常注重鬼神之说,倘若有人在一夕之间性情大变,会被当成借尸还魂的孤魂野鬼,驱邪做法。
原主性格温软,比较好说话,白玉觉得自己的性格也差不多,只需要本色出演,就不会露馅。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原主读书死板,学的比较吃力,写字不太好看。
白玉拥有原主的记忆,可以完美模仿对方的记忆,但如果想更换笔迹,还要潜移默化才行。
因此,白玉这几天在写课堂作业的时候,会把字稍微写好看一些。
夫子也对白玉的改变很是欣慰,上学的课业结束后,夫子单独地叫住了白玉。
“白玉,我发现你这几天写字规范,比过去进步了不少。”
白玉腼腆地笑了一下,“谢谢夫子夸奖,我最近每天回家都在练字。”
夫子赞许道:“很好,这样就对了,你爹给你交的束修是最多的,就连这个学堂,都是你们白家盖起来的,我一直期望你能考秀才、中举人,这样才能不辜负你家人的一片苦心……”
白玉点头称是。
夫子说:“若是课堂上有哪里不懂,随时问我,只要我会的,一定倾囊相授。”
白玉也不跟他客气,当场询问了几个问题。
夫子一一作答,还回屋拿了一本书,郑重地放到白玉的手里:“这是我当初考秀才时的心得体会,你可以拿回家看,看完了再还给我。”
白玉推辞不用,夫子却坚持把书给他。
白玉拿着书道谢。
夫子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补充道:“这本书对我来说非常重要,你可以自己看,也可以借给别人,但绝不能送出去。”
他口中的“别人”,指的是慕容瑞。
白玉点头道:“好,请夫子放心,我今天看完,明天就给夫子送回来。”
夫子摆手,温和道:“不用这么着急,过几天还也不迟,总之别送人、别弄丢就行。”
“好。”
白玉点头答应,这才走出了学堂。
一出门,就看到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道身影。
那身影清瘦且高,身上的布料洗的发白,手里拿着一本书,他安静垂眸,仿佛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读书当中,看都没有朝着白玉看一眼。
是慕容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