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泳池怨灵》
李建把电动车停在师范大学游泳馆后门时，天上开始飘起细雨。他抬头看了看这座略显陈旧的建筑，灰白色的外墙在雨中显得更加斑驳。游泳馆正门已经关闭，只有侧门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你就是新来的夜班救生员？\"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建转身，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在雨中，没打伞，花白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男人穿着深蓝色的泳池工作服，胸牌上写着\"陈明—主管\"。
\"是的，我是李建。\"李建伸出手，\"体育学院大三的学生。\"
陈明没有握手的打算，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李建，\"知道为什么这份工作工资这么高吗？\"
李建收回手，耸了耸肩，\"夜班补贴？\"
\"呵。\"陈明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跟我来。\"
游泳馆内部比外观看起来要大得多。陈明带着李建穿过更衣室，推开一扇写着\"工作人员专用\"的门，里面是个简陋的办公室。
\"你的工作是每晚十点到凌晨四点，负责看管泳池区域。\"陈明扔给李建一件红色救生员制服，\"不需要你做任何清洁工作，只要确保没有人偷偷溜进来游泳，以及...\"他顿了顿，\"监控设备正常运行。\"
李建接过制服，\"就这么简单？\"
\"简单？\"陈明突然凑近，李建闻到他身上有股奇怪的腥味，\"听着，小子。晚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下水。如果监控报警器响了，先给我打电话，明白吗？\"
李建点点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游泳池需要这么警惕。
陈明带着李建来到泳池区。灯光打开的一瞬间，李建不禁屏住了呼吸。泳池比标准的50米泳池还要大一些，水清澈得几乎能看到底部的蓝色瓷砖。但不知为什么，这池平静的水却让李建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
\"监控室在这里。\"陈明指向泳池旁边的一个玻璃房，\"里面有四个屏幕，分别监控泳池的四个角落。每两小时你要巡视一圈，其余时间可以看书或者玩手机，但不能睡觉。\"
李建跟着陈明熟悉了各种设备的位置和操作方法。当走到泳池最深处——标着\"4.5米\"的那一端时，李建突然感到一阵头晕，差点没站稳。
\"怎么了？\"陈明皱眉。
\"没事，可能有点低血糖。\"李建揉了揉太阳穴。就在刚才，他仿佛听到有人在他耳边急促地喊了一声\"救命\"。
陈明把钥匙交给李建，临走前又强调了一遍：\"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不要下水。\"
第一晚很平静。李建按时巡视，监控屏幕上也始终只有空荡荡的泳池。凌晨三点，他实在困得不行，趴在监控台上打了个盹。
\"哗啦——\"
巨大的水声惊醒了李建。他猛地抬头，看到监控屏幕上，泳池最深处的那个角落，水面正在剧烈波动，就像有人刚刚跳进去一样。
李建抓起手电筒冲出监控室。泳池区域一片寂静，水面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用手电筒照向泳池深处，蓝色的瓷砖反射着冷光，什么都没有。
\"有人吗？\"李建喊道，声音在空旷的泳池里回荡。
没有回应。李建查看了一圈，所有门窗都锁得好好的，不可能有人进来又离开。他回到监控室，调出刚才的录像。
录像显示，凌晨3点17分，泳池最深处的摄像头突然出现雪花点，持续了大约十秒。当画面恢复时，水面确实有波动，但整个过程没有拍到任何人影。
\"可能是设备故障...\"李建自言自语，却无法说服自己。
第二天晚上，李建带了咖啡和零食，决心保持清醒。凌晨两点左右，他正在看手机，突然听到\"咚\"的一声，像是重物落水的声音。
监控屏幕上，泳池中央泛起一圈圈涟漪。李建立刻冲出监控室，这次他看到了更诡异的一幕——泳池中央的水面下，有一团黑影正在缓缓下沉。
\"谁在那里？\"李建大喊，同时跑到泳池边缘。
黑影消失了。李建绕着泳池走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他回到监控室查看录像，这次更奇怪——录像显示泳池水面平静如镜，根本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第三天是周五，游泳馆白天有课，晚上不开放。李建决定去图书馆查查这座游泳馆的历史。在校园网的旧新闻栏目里，他找到了一条十年前的报道：
\"师范大学游泳馆发生意外溺水事故，体育系大二学生张伟在夜间训练时不幸身亡。经调查认定为意外事故，校方已加强安全管理...\"
报道配图中，一个笑容阳光的男生站在领奖台上，手里拿着游泳比赛的奖杯。李建注意到，照片背景正是他现在工作的那座游泳馆。
晚上上班时，李建特意早到了一小时。他在更衣室里遇到了白天班的救生员小王。
\"听说你接了这个夜班？\"小王压低声音，\"知道为什么前几个人都干不长吗？\"
李建摇头。
小王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后说：\"这泳池闹鬼。十年前淹死的那个张伟，据说阴魂不散。夜班的人都说看到过他在水里游来游去，还有人听到他喊救命...\"
\"真的假的？\"李建感到一阵寒意。
\"信不信由你。\"小王拍拍他的肩膀，\"对了，你知道当时的值班救生员是谁吗？\"
\"谁？\"
\"就是现在的主管，陈明。\"小王神秘地说，\"听说他因为这事差点被开除，后来不知道怎么又留下来了。\"
晚上十点，陈明照例来检查。李建注意到他今天特别紧张，不停地查看泳池最深处的那个角落。
\"今晚有雷雨预警，\"陈明临走时说，\"如果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别管它，把门锁好待在监控室里。\"
午夜时分，外面果然开始电闪雷鸣。李建盯着监控屏幕，突然发现泳池最深处的摄像头又出现了雪花点。这次持续时间更长，足足半分钟。当画面恢复时，李建倒吸一口冷气——
水面上浮现出一张人脸。
那是一张年轻男性的脸，苍白得几乎透明，眼睛大睁着，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李建认出来，正是他在报道中看到的张伟。
更可怕的是，监控画面显示，李建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泳池边缘，正低头看着水面。
\"这不可能...\"李建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明明一直坐在监控室里。
就在这时，泳池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原本关闭的广播系统传出一个断断续续的声音：\"救...救...我...\"
李建浑身发抖，但还是鼓起勇气走向泳池。水面开始无风自动，形成一个个小漩涡。在泳池最深处，他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水下挣扎。
\"张伟？\"李建试探着喊道。
那个身影突然停止挣扎，猛地抬头看向李建。那是一张扭曲变形的脸，眼睛凸出，嘴唇发紫，头发像水草一样飘散。它向李建伸出手，嘴巴开合着：
\"他...看...着...我...死...\"
李建后退几步，差点摔倒。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陈明。
\"你在干什么？\"陈明的声音异常尖锐，\"立刻离开泳池边！\"
李建抬头看向监控摄像头，意识到陈明正在通过监控看着他。与此同时，水中的那个身影消失了。
\"我...我只是在巡视。\"李建结结巴巴地回答。
\"别骗我！\"陈明怒吼，\"我看到你站在深水区！现在立刻回监控室，锁好门，我马上到！\"
李建回到监控室，但好奇心驱使他调出了今晚的所有录像。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录像显示从午夜开始，他就一直在泳池边徘徊，时而蹲下对着水面说话，时而做出拉拽的动作——就像在试图救什么人上来。
二十分钟后，陈明浑身湿透地冲进监控室。他脸色铁青，手里拿着一根像是警棍的东西。
\"你看到了什么？\"陈明厉声问道。
李建犹豫了一下，决定说实话：\"我看到了张伟。他在水里...向我求救。\"
陈明的脸瞬间失去血色，手中的\"警棍\"掉在地上。李建这才看清，那根本不是警棍，而是一根老旧的救生杆。
\"他不只是意外溺水，对吗？\"李建突然明白了什么，\"你知道真相。当时你就在这里，你是值班救生员...\"
陈明突然崩溃般跪倒在地，\"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看到他...那天晚上我喝了酒...等我发现时已经太晚了...\"
泳池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入水中。监控屏幕同时亮起，显示泳池的水正在剧烈翻腾，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他来了...\"陈明颤抖着说，\"每年他的忌日前后，他都会回来...今年特别强烈...\"
李建看向日历，今天正是5月18日——张伟十周年的忌日。
泳池方向传来清晰的拍水声和急促的喘息声，就像一个溺水者正在拼命挣扎。李建和陈明对视一眼，同时冲向泳池区。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僵在原地：泳池里的水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像是掺了血。在水池中央，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正在挣扎下沉，每一次浮出水面都发出凄厉的呼救：
\"救命！我看不见台阶了！救救我！\"
陈明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就是这样的...那天晚上就是这样...我以为我听错了...\"
人影突然停止挣扎，转向两人。那张脸已经肿胀变形，但李建仍能认出是张伟。他用凸出的眼睛死死盯着陈明：
\"你...当时...醒着...\"张伟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你...恨我...因为...我拿到了...比赛名额...\"
陈明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对不起...我当时太嫉妒你了...我假装没听见...等我后悔时已经...\"
泳池的水位开始迅速上涨，血红色的水漫过池边，向两人脚边流来。张伟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清晰，他的皮肤上浮现出溺亡者特有的紫斑，指甲发青。
\"十年了...我一直在重复死亡的痛苦...\"张伟的声音充满怨恨，\"现在轮到你们了...\"
李建突然冲向墙边的消防柜，砸碎玻璃取出一把消防斧。在陈明惊恐的目光中，他跑向泳池最深处的排水阀盖。
\"李建！不要！\"陈明尖叫，\"他会杀了你！\"
李建没有理会，用斧头撬开排水阀盖。一股强大的吸力立刻形成，泳池里的血水开始急速旋转着被吸入排水口。张伟的怨灵发出凄厉的惨叫，被水流拉扯着向排水口移动。
\"张伟！\"李建大喊，\"陈明已经认错了！你的死已经被知道了！请安息吧！\"
怨灵挣扎着，血水溅了李建一身。就在它即将被完全吸入排水口的一刻，张伟的脸突然恢复了生前的模样，年轻而英俊。他对李建轻轻点了点头，然后随着最后一股水流消失了。
泳池瞬间恢复了平静，水也变回了清澈的蓝色。只剩下浑身湿透的李建和瘫软在地的陈明。
第二天，陈明向警方自首，供认了十年前因嫉妒而故意不救张伟的事实。游泳馆关闭了三天进行\"管道维修\"，重新开放时，李建辞去了夜班工作。
但有时深夜路过游泳馆，李建仍会不自觉地看向那扇窗户。偶尔，他会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泳池里畅游，动作优美得像一条鱼。那个身影从不呼救，只是安静地游着，然后消失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