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楚锦
寿春市集的晨光总带着股鲜活气。卯时刚过,东门的青石板路上就落满了脚步声,挑着新米的农户把担子搁在粮行门口,织坊的学徒捧着刚染好的丝线往李婶的作坊赶,连街角卖桑椹糕的阿婆都支好了竹筐,蒸糕的白雾裹着甜香,在晨光里飘出老远。
秦斩刚巡完河堤,正站在市集中央的公平秤旁,听粮行掌柜说今年新米的价。忽然,一阵清越又带着远意的铃铛声从东门飘来,不同于楚地常见的铜铃,那声音更沉些,还混着牲畜的低吟——市集里的人都顿了顿,顺着声音望过去。
先是几匹骆驼的影子出现在城门洞外,驼峰上裹着深褐色的毛毡,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紧接着,一支足有二十人的商队走了进来,领头的汉子骑着头白骆驼,深眼窝,卷发上束着根银带,身上穿的锦袍织着异域的花纹,手里还攥着块叠得整齐的锦缎。他一进市集,目光就扫过两侧的摊位,最后落在了秦斩身上——许是秦斩腰间的铜印太显眼,又或是他周身的气场,那汉子翻身下驼,快步走了过来。
“这位可是楚地的秦都尉?”汉子的秦话说得还算流利,就是尾音带着点绕舌的异域调子,他把手里的锦缎递过来,指尖沾着点沙粒,“在下是西域乌孙商队的首领,名叫昆莫。上个月在咸阳的市舶司,见了块楚地织的锦,上面的凤凰纹细得能看清羽毛,惊得我们商队里的人都围着看。这次特意绕路来寿春,是想跟楚地织坊谈长期合作,把这样的好东西卖到乌孙、大月氏,还有更远的安息去。”
秦斩接过锦缎,指尖触到丝线时,就知道是李婶织坊的活计——那丝线是蜀地来的双股蚕丝,织法用的是楚地独有的“盘金绣”,凤凰的尾羽里还掺了极细的金线,在晨光下泛着柔润的光。他还没开口,就听见人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李婶洪亮的嗓门:“昆莫首领在哪?俺们织坊的新样织好了!”
只见李婶提着个木匣子,身后跟着四五个织工,个个手里都捧着卷锦缎。她走到昆莫面前,把木匣子打开,里面铺着两层锦缎:一层是深紫色的底,上面织着一串串饱满的葡萄,葡萄粒用的是渐变的丝线,从浅紫到深紫,像是刚从藤上摘下来;另一层是驼色的底,织着几匹昂首的骆驼,骆驼的鬃毛用了绒线,摸上去软乎乎的,连骆驼蹄子上的纹路都织得清清楚楚。
“昆莫首领您看,”李婶指着葡萄纹锦缎,手上的茧子蹭过丝线,却格外轻柔,“这是俺们听咸阳来的客商说的,西域人爱葡萄,就试着织了这个。丝线用的是三股蚕丝,比普通锦缎密三成,耐刮耐晒,驼队在沙漠里走,也不怕磨坏。还有这骆驼纹,织工们特意把骆驼的眼睛绣得亮些,像能看见路似的。”
昆莫蹲下身,手指轻轻按在葡萄纹上,指腹能清晰摸到丝线的纹路,却一点不硌手。他拿起骆驼纹的锦缎,凑到鼻尖闻了闻,居然有股淡淡的兰草香——李婶笑着说:“织之前,丝线用楚地的兰草汁泡过,能防蛀虫,还能去异味。西域天气干,锦缎存久了容易有霉味,这么泡过就不怕了。”
昆莫的眼睛一下子亮了,比刚才在咸阳见锦缎时还要激动,他站起身,一把抓住李婶的手,力道大得让李婶晃了晃:“太好了!这比咸阳的样品还好!我要订一千匹——五百匹葡萄纹,五百匹骆驼纹,下个月十五之前,能交货吗?”
李婶心里早有盘算,她织坊里现在有十二台织机,加上这半个月加开夜工,再请邻县的织工来帮忙,一千匹正好能赶出来。她刚要应下,秦斩却开口了:“昆莫首领,一千匹锦缎的量不小,交货后你打算走哪条路回西域?寿春到玉门关的驰道刚修好,但这段时间常有风沙,要不要楚地派巡守队护送?另外,你商队里带了什么货物?若是香料、宝石,楚地百姓也需要,咱们可以以货易货,省得走银钱的麻烦。”
昆莫一听,更高兴了:“秦都尉考虑得太周全了!我们商队带了五十袋安息香、二十箱和田玉,还有十罐西域的红花染料——那染料染出来的红色,晒三年都不褪色,织锦肯定好看。至于护送,要是楚地能派队,那真是帮了大忙!我们商队在沙漠里不怕,就怕中原的山路有劫匪。”
秦斩点点头,转头对身后的巡守队长说:“你去安排十名队员,下个月十五跟昆莫首领的商队走,一路护送到玉门关。另外,让粮行准备些压缩的米饼和水囊,给商队带上,驰道上的驿站可能还没配齐补给。”
李婶这时也接话:“昆莫首领,一千匹锦缎,俺们给你装在桐木盒里,每个盒子里垫三层麻布,防压防磨。你要是想在锦缎上加些记号,比如商队的徽记,俺们也能织——就是得给三天时间,让织工们描个样子。”
昆莫连忙摆手:“不用加徽记,就按现在的样子来!楚地织工的手艺,比我们西域的绣娘还好,加了反而画蛇添足。”他指着葡萄纹锦缎,又说,“要是下次合作,能不能织些西域的胡旋舞纹样?我们大月氏的国王爱跳胡旋舞,要是有这样的锦缎,他肯定愿意出双倍的价钱。”
李婶爽快地应了:“没问题!你下次来之前,提前派人送个图样,俺们提前练手,保证织得跟真的一样。”
就在这时,秦斩眼前弹出一行淡蓝色的系统提示:“楚地织坊与西域乌孙商队建立长期合作,丝绸出口量提升100%,利润率提升至600%,解锁‘丝路楚锦专供’通道。当前可触发支线任务:优化锦缎运输包装,提升丝路楚锦损耗率降低至5%以下。”
秦斩不动声色地关掉提示,对昆莫和李婶说:“既然谈妥了,就去织坊签个契约吧。楚地的契约用的是竹简,一式两份,你一份,李婶一份,上面盖了寿春郡的官印,受大秦律法保护,谁也不能反悔。”
昆莫跟着李婶去织坊时,市集里已经围满了人。商队的骆驼被拴在路边,孩子们围着骆驼转,伸手想摸驼毛,又有点怕;卖米的张阿伯凑到商队的货囊旁,闻着安息香的味道,跟商队的伙计讨了点碎末,说要回去试试熬粥;连医署的素问都来了,她拿着个小陶罐,跟昆莫的副手换了点红花染料,说要试试能不能做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
秦斩站在公平秤旁,看着眼前的景象:楚地的农户用新米换西域的香料,织工们围着昆莫的副手问西域的纹样,孩子们把画好的骆驼图递给商队的人——他忽然觉得,这寿春市集,好像一下子成了连接中原和西域的小码头,那些带着沙粒的异域货物,和沾着稻花香的楚地特产,在这里碰在一起,就生出了新的活气。
接下来的半个月,寿春织坊成了最热闹的地方。李婶把织坊的后院也清理出来,加了八台织机,从邻县请了十个织工,连学堂放了学的孩子都来帮忙——他们坐在院子里,把丝线绕成线轴,嘴里唱着阿禾教的童谣:“葡萄紫,骆驼壮,楚地锦缎走四方。”
秦斩每天都会去织坊转一圈,看看进度。有天早上,他刚到织坊,就见李婶皱着眉坐在织机旁,手里拿着半截丝线。“怎么了?”秦斩问。李婶叹了口气:“蜀地来的蚕丝不够了,原本订了二十担,结果蜀郡的商队在路上遇到山洪,要晚五天才能到。这一千匹锦缎,还差五担丝,要是等丝到了再织,肯定赶不上十五的交货期。”
秦斩想了想,转身去了市集的商栈——那里常有往来的客商寄存货物。他在商栈的账本上翻了翻,发现有个临淄来的布商,寄存了十担蚕丝,说是要等楚地的新布上市再换。秦斩找到布商,跟他商量:“先用你的蚕丝给西域商队织锦,等蜀郡的丝到了,双倍还你,再送你两匹葡萄纹锦缎。”布商一听有双倍蚕丝,还能得新样锦缎,立刻答应了。
蚕丝的问题解决了,织工们又遇到个新麻烦:骆驼纹的鬃毛用的绒线,颜色总觉得不够亮。李婶试着加了点金线,又觉得太扎眼;加了点银线,又显得太淡。正在犯愁时,昆莫带着个西域的绣娘来了——那绣娘叫阿依,手里拿着个小皮囊,里面装着些金色的粉末。
“这是西域的金沙粉,”阿依说着,把粉末倒在绒线上,用温水泡了泡,再晾干一看,绒线的颜色居然变得又亮又柔,“我们在西域织地毯时,就用这个染绒线,太阳晒了也不变色。”李婶试着用染好的绒线织骆驼鬃毛,织出来的骆驼一下子就活了,像是能从锦缎上走下来似的。
织坊里的学徒阿翠,是个十五岁的姑娘,以前只会织简单的兰草纹,这次跟着织工们学织葡萄纹,手指被织机的综丝磨出了好几个水泡,她就用布条裹着手指,还是天天第一个到织坊。有天昆莫来看进度,见阿翠织的葡萄粒比别人的圆,就指着锦缎说:“这姑娘织的葡萄,像能挤出汁来。”阿翠红着脸低下头,手里的梭子却更快了。
除了织坊,市集里的其他地方也在悄悄变。粮行的掌柜跟昆莫换了两袋安息香,试着用安息香和新米一起蒸糕,没想到蒸出来的糕带着股特别的香味,每天一摆出来就被抢光;素问用西域的红花染料和楚地的艾草一起熬药膏,涂在跌打损伤的地方,比以前的药膏见效快,巡守队的队员们都抢着要;学堂的新先生,让孩子们把昆莫讲的西域故事画下来,贴在教室的墙上,有个孩子画了幅“骆驼驮着锦缎过沙漠”,还在旁边写了行歪歪扭扭的字:“楚地的锦,西域的路。”
到了下个月十四,一千匹锦缎终于全部织完。李婶带着织工们,把锦缎一匹匹叠好,放进桐木盒里,每个盒子上都贴了张红纸条,写着“葡萄纹”或“骆驼纹”,还画了个小小的骆驼标记。秦斩让人把桐木盒搬到马车上,一共装了五十辆马车,排在市集的路上,像一条彩色的长龙。
十五那天一早,昆莫带着商队来到织坊门口。他打开一个桐木盒,拿出葡萄纹锦缎,对着太阳看了看,丝线的纹路清晰整齐,没有一点线头。他又摸了摸骆驼纹的绒线,笑着对李婶说:“李婶,你们楚地织工的手艺,是天上下来的吧?这样的锦缎,在西域能换十匹好马!”
李婶笑得眼睛都眯了:“昆莫首领,下次再来,俺们给你织胡旋舞的纹样,保证比这个还好。”
秦斩让人把商队的香料、宝石搬到粮行的仓库里,又把准备好的米饼和水囊递给昆莫:“驰道上的驿站已经打过招呼了,你们到了那里,就能换新鲜的水和粮食。巡守队的队员会跟着你们,直到玉门关。”
昆莫翻身上驼,举起手里的马鞭,对着商队喊了声西域话,骆驼们就迈着步子,跟着马车出发了。铃铛声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点离别的温柔,市集里的百姓都站在路边,看着商队慢慢走出东门,走向远方的沙漠。
阿翠站在织坊门口,手里攥着块没织完的葡萄纹锦缎,看着骆驼队的影子越来越小,忽然对李婶说:“婶子,等昆莫首领下次来,我要织一幅最大的锦缎,上面织满西域的葡萄和楚地的兰草。”
李婶摸了摸她的头:“会的,以后楚地的锦缎,会走遍西域的每一个国家,西域的香料和宝石,也会装满寿春的市集。”
秦斩站在东门的城楼上,望着商队消失的方向,眼前又弹出了系统提示:“‘丝路楚锦专供’通道正式启用,楚地与西域贸易频次提升至每月一次,解锁‘跨地域手工业联盟’任务。当前楚地百姓幸福感指数95%,丝路融合度40%。”
风从东方吹过来,带着稻田的香气,也带着一丝西域的沙味。秦斩知道,寿春市集的故事,从今天起,又多了一段关于丝路的篇章——楚地的锦缎会在沙漠里闪光,西域的香料会在楚地的锅里飘香,而这些,都是大秦最坚实的根基。
市集里,卖桑椹糕的阿婆又蒸好了一笼糕,这次她在糕里加了点安息香粉,甜香里混着异域的味道,引得孩子们围着竹筐,叽叽喳喳地吵着要买。粮行的掌柜正在跟临淄的布商算账,布商看着仓库里的蚕丝,笑着说:“下次我也要跟西域商队换点宝石,给我家娘子做个簪子。”
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把市集里的影子拉得很长。那些关于锦缎、香料、骆驼和人的故事,还在继续,像一条看不见的丝线,把楚地和西域,紧紧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