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气在旷野上凝结成薄薄的银纱时，秦斩的乌骓马已经在冻土上刨了半个时辰的蹄子。玄铁战枪斜斜拄在地上，枪尖沾着的楚军斥候血迹早已冻成暗褐色，唯有靠近枪缨的地方，还残留着一丝未干的猩红——那是昨夜从芦苇荡撤离时，被项燕麾下弩手擦过肩甲溅上的。
“将军，楚军列阵了。”蒙武的声音从左侧传来，他的甲胄上结着白霜，说话时呵出的白气裹着寒风往秦斩这边飘。秦斩抬眼望去，东南方向的地平线上，楚军的方阵正像一块缓慢移动的乌云般压过来。黑色的战旗上，“项”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每一面旗帜下，都整齐排列着持戟的步兵，战车的轮轴在冻土上碾出深深的沟壑，闷响顺着地面传过来，震得人脚心发麻。
五千秦军锐士列成的锋矢阵在旷野上显得有些单薄。秦斩扫过队伍，看到不少士兵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昨夜粮道的爆炸声还在他们耳边回响，项燕那声“秦斩小儿”的怒吼，像是一块石头压在每个人心里。他抬手按住腰间的佩剑，冰凉的剑柄让他稍微冷静了些，系统界面在眼前悄然展开：“铂金级战士”进度条停在九成，下方的小字提示还亮着：“检测到楚将项燕‘破阵戟法’能量波动，建议规避正面交锋。”
“规避？”秦斩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勒转马头，对着五千锐士高声道：“昨夜项燕用假粮诱我，今日又摆阵来逼，诸位怕吗？”
没人回答，只有风卷着霜粒打在甲胄上的“沙沙”声。秦斩却不着急，他拔出玄铁战枪，枪尖指向楚军方阵的方向：“我等随大王扫六合，韩、赵、魏已灭，难道要在这楚地，被一个项燕吓退？”
“不怕！”终于有人喊了出来，紧接着，更多的声音汇成一片：“不怕！愿随将军死战！”
声浪刚起，对面楚军的方阵突然动了。三万士兵同时向前迈出一步，沉重的步伐落在冻土上，竟压过了秦军的呐喊。项燕的白马从方阵中央走出来，他身披银甲，手持一柄丈二长的破阵戟，戟身是通体乌黑的玄铁，刃口却泛着冷冽的青光——那是用楚地特产的陨铁锻造而成，传闻能劈金断玉。
“秦斩！”项燕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穿透寒风的力量，清晰地传到秦军阵中，“你秦军占我鄢郢，焚我宗庙，杀我父老，今日这旷野，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话音落下，楚军士兵突然齐齐高举兵器，齐声高呼：“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第一声呼喊响起时，秦斩就觉得耳膜一阵刺痛。他的乌骓马突然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胡乱蹬踏，若不是他死死拽着缰绳，险些被掀翻下去。系统界面瞬间弹出红色警告：“检测到楚军‘楚魂震慑’效果，我方士兵士气-30%，体力消耗速度加快2倍，请立即采取应对措施！”
他低头看向阵中的秦军，不少士兵已经脸色发白，握着环首刀的手开始打滑。蒙武策马冲到他身边，急声道：“将军，楚军这是借故土之魂壮势，再这样下去，我军未战先溃！”
秦斩咬了咬牙，猛地将玄铁战枪往地上一拄，“锵”的一声脆响，枪杆震颤着发出嗡鸣。他再次高呼：“大秦锐士，何惧楚魂！当年长平之战，赵军四十万又如何？今日我等便让项燕看看，谁才是天下最强的军队！”
这一次，秦军的呐喊弱了许多，只有前排的精锐还在勉强回应。项燕见此情景，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他勒转白马，破阵戟指向秦斩：“口舌之利无用，敢与我单打独斗，决一死战吗？”
秦斩瞳孔一缩。他知道项燕是在激他——楚军占着人数优势，若他不应战，秦军士气只会更低；若应战，以项燕的实力，他未必能赢。但他没有退路，若是此刻退缩，昨夜粮道的挫败、楚军的嘲讽，会彻底打垮这支军队的斗志。
“有何不敢！”秦斩拍了拍乌骓马的脖颈，安抚好躁动的战马，催马向前。蒙武想拦，却被他一个眼神制止：“守住阵型，待我斩了项燕，再掩杀过去！”
两匹战马在旷野中央对峙，相距不过五十步。秦斩能清楚看到项燕银甲上的纹路——那是楚国王室赐予的“腾龙纹”，只有战功赫赫的将领才能穿戴。项燕的目光落在他的玄铁战枪上，冷哼一声：“秦人只会用些粗制滥造的兵器，也敢来楚地撒野？”
秦斩不答话，只是握紧了枪杆。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力气正在快速流失，系统界面上的体力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楚魂震慑”的效果还在持续，这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项燕没再废话，双腿猛地一夹马腹，白马像一道白色闪电般冲了过来。破阵戟被他高高举起，戟尖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竟带着一股让人心悸的压迫感。秦斩不敢怠慢，双手持枪横在胸前，做好了格挡的准备。
“铛！”
两柄兵器碰撞的瞬间，秦斩只觉得一股巨力从枪杆传来，震得他双臂发麻。玄铁战枪竟被破阵戟压得向下弯曲，枪缨上的红绸剧烈抖动，几乎要被震散。他咬紧牙关，想将枪杆抬起，却发现项燕的力气远超他的预料——破阵戟的刃口已经离他的肩膀只有寸许，冰冷的寒气透过甲胄渗了进来。
“就这点力气？”项燕的声音带着不屑，手腕微微一拧，破阵戟突然改变方向，从横挡变成斜劈，直取秦斩的腰间。
秦斩心中一惊，急忙侧身躲避。破阵戟的刃口擦着他的护心镜划过，“嗤啦”一声，甲胄上的玄铁片被劈出一道深深的痕迹，火星溅到他的脸上，烫得他一阵刺痛。他借着侧身的力道，猛地将玄铁战枪向前一送，枪尖直刺项燕的胸口。
项燕早有防备，左手抓住戟杆，身体向后一仰，堪堪躲过这一枪。两匹战马交错而过，秦斩的后背暴露在项燕面前。项燕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右手持戟向后横扫，破阵戟的月牙刃朝着秦斩的后心劈去。
“将军小心！”蒙武的惊呼从身后传来。
秦斩只觉得后颈一凉，下意识地向前扑去，趴在马背上。破阵戟的刃口擦着他的发髻划过，将他头盔上的红缨劈断，青丝混着断缨落在地上。他稳住身形，勒转马头，刚要反击，却看到项燕已经调转方向，破阵戟再次指向他。
“你输了。”项燕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若不是我手下留情，你此刻已经是戟下亡魂。”
秦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虎口，鲜血正从那里渗出，染红了枪杆。他又摸了摸护心镜上的划痕，那道痕迹深可见骨，若是刚才躲得慢一点，恐怕真的要被劈中要害。系统界面上，“铂金级战士”的进度条突然跳动了一下，从九成涨到了九成三，下方弹出一行小字：“承受顶级武将全力攻击，战斗经验+3%，体力强化被动触发概率提升。”
原来如此。秦斩心中一动，他终于明白，系统所谓的“规避正面交锋”，或许并非真的让他逃跑，而是让他在与强者的对战中积累经验。只是这经验的代价，实在太过沉重——他现在浑身酸痛，体力条已经降到了一半以下，若是再打下去，恐怕真的撑不住。
“怎么？不敢再打了？”项燕见他不动，再次嘲讽道，“秦人果然都是懦夫，只会躲在系统后面装腔作势。”
秦斩握紧了玄铁战枪，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知道项燕是在激怒他，想让他失去理智。但他不能冲动——秦军的士气已经低到了极点，若是他在这里战败，整个军队都会崩溃。
“今日之战，暂且作罢。”秦斩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高声道，“三日之后，我再与你决一死战！”
项燕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出休战。他看了看秦斩身后的秦军，又看了看自己麾下士气高涨的楚军，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好，我便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之后，若你不来，我便率军踏平你的营寨，将你秦军尽数斩尽杀绝！”
说罢，项燕勒转白马，对着楚军士兵高声道：“收阵！”
三万楚军有序地向后撤退，黑色的方阵渐渐远去，只留下“楚虽三户，亡秦必楚”的余音在旷野上回荡。秦斩看着他们的背影，只觉得胸口一阵发闷，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刚才硬接项燕那一击，还是伤到了内腑。
“将军！”蒙武急忙策马过来，扶住他的胳膊，“您没事吧？要不要先回营疗伤？”
秦斩摇了摇头，擦去嘴角的血迹，目光落在旷野上那道被战车碾出的沟壑上。他突然想起昨夜在芦苇荡里，系统提示的“需承受致命攻击方可解锁霸王之气”，又看了看自己虎口的伤口、护心镜上的划痕，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蒙武，”秦斩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丝坚定，“回营之后，立刻清点士兵伤亡，准备火油和引火之物。另外，派人去探查云梦泽的地形，特别是楚军大营后方的芦苇荡——三日之后，我要让项燕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绝境。”
蒙武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将军是想……用火攻？”
秦斩点了点头，抬头看向东方。朝阳已经升起，金色的光芒驱散了部分霜气，却驱不散他心中的寒意——项燕的实力远超他的预料，三日之后的决战，他必须赌一把，用项燕的致命攻击，来解锁那传说中的“霸王之气”。
乌骓马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决心，再次刨了刨蹄子，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秦斩握紧玄铁战枪，调转马头，朝着营寨的方向而去。旷野上，秦军的阵型缓缓收缩，留下一道长长的足迹，像是一道未愈合的伤疤，刻在楚地的冻土上。
三日之约，既是休战，也是生死赌局。秦斩知道，这一次，他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