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咸阳城的青砖黛瓦，济世医馆前的石板路已沾了些露水。素问正领着药童阿竹清点新到的甘草，竹筐里的药材带着山野的潮气，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忽闻巷口传来粗粝的喧哗，几个穿着短打、敞着衣襟的汉子踩着趿拉板走来，为首的疤脸汉子手里甩着铁链，链环撞在石板上“哐当”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就是这儿？”疤脸眯眼扫过医馆门楣上“济世”二字，唾沫星子啐在门槛边，“听说开馆三天就敢抢咱们咸阳的生意？不给爷们儿上供，这门怕是开不长久。”
阿竹吓得往后缩了缩，攥着素问的衣袖。素问放下手里的药秤，上前一步道：“诸位是来求医还是抓药？医馆刚开，凡穷苦百姓抓药可减两成药钱，若有难处，记账也无妨。”
“记账？”另一个瘦高个地痞嗤笑一声，伸手就去掀药柜上的布帘，“老子要的是孝敬钱！这咸阳城西半片，哪个开店的月头不送三五十吊钱？你这医馆看着光鲜，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布帘被扯得翻飞，柜里的瓷瓶晃了晃，险些摔在地上。
素问伸手按住药柜，语气沉了些：“医馆是治病救人的地方，不是敛财的去处。诸位若有不便，我可赠些治风寒的草药，但‘孝敬钱’没有。”
“嘿，给脸不要脸！”疤脸突然扬手，眼看就要扇向素问。阿竹尖叫一声，却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攥住了疤脸的手腕，力道之大让疤脸瞬间变了脸色，疼得龇牙咧嘴。
秦斩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玄色衣袍还沾着晨露，眼神冷得像冬雪：“她的脸，你也敢动？”
疤脸想抽回手，手腕却被攥得纹丝不动，骨头像是要被捏碎。他慌忙朝同伙使眼色：“愣着干啥？给我上！把这破医馆砸了，看他们还敢嘴硬！”
几个地痞顿时抄起墙角的木棍、石块，朝着药柜、药碾子砸去。“哐当”一声，药碾子翻倒在地，碾槽里的药材撒了一地；一只装着黄连的瓷瓶被摔碎，黄色的药末混着瓷片溅得到处都是。阿竹急得直哭，想去拦却被地痞推得一个趔趄。
素问脸色发白，却没退后半步，伸手护住身边的药童。秦斩眸色更沉，手腕猛地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疤脸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手腕以不自然的角度垂了下来。秦斩随手将他甩在地上，疤脸像个破麻袋似的滚了两圈，撞在墙角的石墩上，疼得再也爬不起来。
“谁再动一下，下场和他一样。”秦斩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似的炸在巷子里。那几个举着木棍的地痞顿时僵在原地，看着地上哀嚎的疤脸，又看看秦斩冰冷的眼神，手里的木棍“啪嗒”掉在地上。
其中一个矮胖地痞壮着胆子喊道：“你、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我们是李都头的人！你敢打我们，李都头不会放过你的！”
“李都头？”秦斩往前走了两步，脚步声落在石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地痞的心尖上。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铁链，手指一缠，铁链便如活物般绕在他手腕上，“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不放过我。”
话音刚落，巷口传来一阵马蹄声，十几个捕快簇拥着一个穿着皂衣、腰佩长刀的汉子走来，正是咸阳城西的都头李虎。李虎老远就看见地上的疤脸，脸色一沉：“谁敢在城西闹事？”
矮胖地痞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跑到李虎面前：“李都头！您可来了！这小子不仅不给咱们孝敬钱，还动手打人，您快把他抓起来！”
李虎眯眼看向秦斩，见他衣着普通，却气度不凡，心里先多了几分掂量，嘴上却依旧强硬：“阁下可知殴打良民、阻碍差役办事是重罪？这济世医馆若不懂规矩，某今日便查封了它！”
“良民？”秦斩冷笑一声，指了指满地狼藉的药材和瑟瑟发抖的阿竹，“抢钱砸馆、动手伤人也算良民？李都头眼里的‘规矩’，就是纵容这些人祸害百姓？”
李虎脸色一僵，随即怒道：“休得胡言！这些兄弟不过是来催缴赋税，是你们拒不配合在先！来人，把这闹事的拿下，医馆查封！”
捕快们刚要上前，秦斩突然从怀中摸出一块玄铁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秦”字，边缘还嵌着金丝，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李虎瞥见令牌，脸色骤变，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都发颤：“末将、末将不知是秦将军在此，死罪！死罪！”
这令牌是秦王亲赐，持令牌者可在咸阳城内便宜行事，连郡守见了都要礼让三分。李虎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普通的汉子，竟是前不久在边境斩杀匈奴单于、获秦王重赏的秦斩！
那几个地痞见李都头突然下跪，还喊出“秦将军”三个字，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咚咚咚”地磕头，嘴里不停喊着“饶命”。疤脸也忘了疼，趴在地上直哆嗦，连头都不敢抬。
秦斩收起令牌，目光扫过李虎：“李都头，你所辖之地，地痞横行，欺压百姓，甚至勾结恶徒勒索医馆，该当何罪？”
李虎额头冒汗，连连磕头：“末将失职！末将这就把这些恶徒抓起来严加审问，定要查清楚他们还有哪些同伙，绝不让他们再祸害百姓！”说罢，他猛地回头，对着捕快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些人都绑了，带回衙门严刑拷打！”
捕快们不敢怠慢，赶紧掏出绳索，将几个地痞捆得结结实实。疤脸还想求饶，被一个捕快踹了一脚，堵上了嘴。李虎又看向满地狼藉的医馆，连忙道：“秦将军，医馆的损失末将全权负责，今日之内定让人把药材补齐，再派两个捕快过来值守，保证医馆日后安稳！”
秦斩没应声，转身走到素问身边，见她袖口沾了药末，伸手替她拂去：“没吓到吧？”
素问摇摇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道：“有你在，我不怕。”
李虎见状，心里更是不敢有半分怠慢，赶紧指挥捕快清理地上的狼藉，又让人去药市采购药材。周围的百姓早就围了过来，刚才地痞闹事时没人敢上前，此刻见秦斩震慑了都头、严惩了地痞，纷纷拍手叫好。
“秦将军真是为民做主啊！”
“这下好了，以后来医馆看病再也不用担心被地痞骚扰了！”
“素问姑娘心肠好，秦将军又有本事，这济世医馆肯定能长久！”
阿竹也不哭了，蹲在地上帮忙捡没被摔碎的药材，脸上还带着笑意。素问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暖暖的，转头对秦斩道：“多亏了你，不然今天这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秦斩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柔和：“你想做治病救人的事，我自然要护着你，护着这医馆。以后再有人敢来闹事，不用客气，直接告诉我。”
说话间，李虎已经让人把地上的瓷片、药末清理干净，又亲自去药市买了新的甘草、黄连，还多带了些当归、党参，一一摆进药柜。他小心翼翼地对秦斩道：“秦将军，药材都补齐了，捕快也安排好了，以后他们会在医馆附近值守，保证没人再敢来闹事。”
秦斩淡淡点头：“李都头，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若再让我发现你所辖之地有恶徒欺压百姓，休怪我不客气。”
“是！是！末将记住了！”李虎连连应下，又对着百姓拱了拱手，“诸位乡亲放心，以后城西定会严加巡查，绝不让恶徒再祸害大家！”说完，他才带着捕快和被绑的地痞匆匆离去，生怕再惹秦斩不快。
百姓们也渐渐散去，临走前还不忘跟素问打声招呼，说以后会常来医馆看病。素问笑着应下，转身开始整理药柜，秦斩则站在一旁，帮她递瓷瓶、搬药碾子。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阿竹突然道：“素问姐姐，秦将军，刚才百姓们都在夸你们呢！说你们是神仙眷侣，还说咱们医馆是咸阳城最好的医馆！”
素问脸颊微红，瞪了阿竹一眼：“小孩子家别乱说话。”
秦斩却笑了，看着素问的眼睛，认真道：“他们说得没错。有你在，这医馆才是最好的医馆。”
素问心里一甜，低下头继续整理药材，嘴角却忍不住上扬。巷子里又恢复了平静，只有药香在空气中弥漫，偶尔传来百姓的谈笑声，还有远处捕快巡逻的脚步声。济世医馆的秩序重新恢复，而秦斩严惩地痞、护佑医馆的事，也渐渐在咸阳城传了开来，越来越多的百姓知道，城西有一家能治病救人、还能让人安心的医馆，医馆里有一位心肠好的女医，还有一位能护着大家的秦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