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曜科技顶楼的生物安全实验室被零下二十度的冷气流笼罩,消毒水的气味混着液氮的凛冽,像无形的冰刃切割着每一次呼吸。苏晚晴盯着冷冻箱表面凝结的白霜,那些细密的冰晶在LEd冷光下折射出碎钻般的光斑,却比任何利刃都更让她心悸——光斑下方,血红色的倒计时正以毫秒为单位啃噬着时间:01:47:32… 01:47:31…
“第三批应急电源接入失败。”工程师的声音从防爆玻璃外传来,带着电子音的失真,“备用液氮罐压力只剩62%,再拖下去……”
话没说完就被监护仪的蜂鸣切断。苏晚晴转身时,正看见医生盯着屏幕的背影猛地绷紧——顾景淮的体温曲线像被狂风扯碎的经幡,在34c刻度线下方诡异地起伏,脑电波监测图上,原本平缓的a波突然被尖锐的θ波刺破,像冬夜荒原上突然腾起的火星。
她的左手无名指传来刺骨的痛。昨夜熔断电路时飞溅的金属碎片划破皮肤,又在接触液氮瞬间被冻成青紫色,此刻隔着纱布抵在冷冻箱的合金面板上,凉意顺着神经爬进心脏。摊开的演算纸上,斐波那契数列与病毒蛋白质折叠频率的公式被红笔圈了又圈,那些密集的公式间,零星点缀着顾景淮昏迷前潦草写下的笔记——其中一行字被她用指甲掐出凹痕:“镜像密码的核心,是被锁在记忆里的钥匙。”
“第一重密码,数学之钥。”她的声音在面罩里闷响,指尖划过虚拟键盘时,纱布边缘蹭到冰凉的按键,“Φ(n) = (1+√5)^n \/ (2^n √5) + kδ——”
密码输入的瞬间,冷冻箱发出蜂鸣。蓝光在密码屏上流淌,却没变成期待中的绿色,而是跳出一行小字:【第一镜像验证通过。第二镜像:空间之钥,加载中…】 倒计时突然剧烈跳动,三秒内锐减了整整五秒,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扯掉了一截生命绳。
“该死!这东西有惩罚机制!”周慕白的怒吼从耳麦里炸开,伴随密集的键盘敲击声,“图纸发你平板了!顾氏老宅西翼书房的保险库入口,重点看旋转楼梯的轴承角度!那串坐标不是简单的xYZ轴,是……”
苏晚晴没等他说完就抓起平板。建筑透视图在屏幕上展开,红圈标注的节点像伤口般刺眼——她记得那个旋转楼梯,记得顾景淮曾在某个暴雨夜,牵着她的手走过第17级台阶时说:“这里的轴承角度偏了0.3度,是我父亲故意设计的防撬机关。”
记忆碎片在高压下拼接。她盯着图纸上标注的“暗门旋转中心”,指尖在屏幕上勾勒出空间坐标系,突然想起顾景淮教她玩密室逃脱时说过的话:“所有空间密码的本质,都是把回忆折成几何图形。” 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冷冻箱上时瞬间冻成冰珠,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Rot-Z(θ) + trans(x,Y,Z),θ=112.5度,x=3.7米,Y=-1.2米,Z=0.8米——这是暗门从书房看向走廊的偏移量!”
第二次输入密码的瞬间,实验室突然响起电流杂音。冷冻箱侧面的密封缝渗出细不可见的白雾,那是液氮泄露的前兆。密码屏蓝光狂闪,终于在倒计时跳到01:23:45时弹出提示:【第二镜像验证通过!警告!液氮压力异常!泄露风险上升至30%!】
“快撤离!”工程师的喊声被金属爆裂声掩盖。苏晚晴眼睁睁看着冷冻箱表面的白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白雾顺着地面蔓延,所过之处,实验台的金属桌脚结出蛛网状的冰纹。更可怕的是监护仪的声音——原本规律的“滴滴”声突然变得杂乱,顾景淮的脑电波图上,竟浮现出类似火焰跳动的尖峰脉冲,像有人在他大脑里点燃了一把火。
“这不可能!”医生扯掉手套,指尖几乎戳碎屏幕,“昏迷患者的脑电波怎么会出现应激性theta波叠加?除非他正在经历……”
“火灾。”苏晚晴接过话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盯着顾景淮苍白的脸,想起他曾在深夜噩梦时抓着她的手呢喃:“烟味……妈妈的头发……火……” 此刻他右眼的眼皮在微微颤动,眼球隔着眼睑转动,仿佛在追逐某个只有他能看见的幻象。
液氮泄露的“嘶嘶”声越来越响,像毒蛇在暗处吐信。苏晚晴突然注意到冷冻箱底部的安全阀在渗出冰晶——那不是正常泄压的迹象,而是阀门正在被异常压力冲击。她扑到主控面板前,看见周慕白发来的紧急消息:“分子锁结构是动态巴基球!必须在密码验证后的0.5秒内烧蚀特定碳键,否则箱体过载会爆炸!”
第三次倒计时开始跳动。屏幕上的血清活性时间只剩00:58:15,而顾景淮的心率正在以每分钟10次的速度下降。苏晚晴摸到口袋里那张泛黄的照片,指尖划过照片上少年顾景淮别扭的笑容——那是他们在老宅书房抓到偷点心的松鼠后拍的,他的手指当时被松鼠抓出红印,却还倔强地搂着她的肩膀。
“第三重镜像,神经记忆之钥。”她对着昏迷的男人低语,突然把照片按在他掌心,“景淮,当年你在火场敲了三下门环,对不对?那扇黄铜门环,需要敲三下才会弹出锁芯……”
就在照片接触皮肤的刹那,监护仪爆发出刺耳的长鸣。顾景淮的右眼猛地睁开,瞳孔涣散却透着惊人的清醒,他的手指在苏晚晴手背上轻轻敲击—— 哒、哒、哒,三声间隔均匀,像古老门环叩击木门的回响。
“Knock-three-times!”苏晚晴对着密码屏嘶吼,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字母。蓝光骤然转绿的瞬间,天花板的激光发射器发出“嗤”的轻响,比发丝还细的光束精准洞穿冷冻箱底部的分子锁——那是周慕白计算了上千次的角度,在0.5秒的窗口期内,烧蚀掉第13号和第37号碳键。
液氮泄压声突然变调。原本危险的白雾被抽气系统吸走,冷冻箱内部传来机械运转的“咔嗒”声,存放血清的内胆缓缓升起,淡金色液体在低温中泛着微光。苏晚晴瘫坐在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监护仪逐渐平稳的“滴滴”声,这才发现左手无名指的纱布早已被冷汗浸透,冻伤的指尖在地面的冰纹上留下淡红的印记。
“血清提取完毕!准备注射——”医生的声音带着颤抖。就在这时,苏晚晴突然看见血清内胆下方的凹槽里,有个透明证物袋在反光。她屏住呼吸捡起,乌黑的长发缠绕着某种熟悉的香气——栀子花混着硝烟,那是属于林薇薇的味道,那个本该死于十五年前火灾的女人。
冷冻箱的蓝光映着她煞白的脸。证物袋上没有指纹,只有发丝间若有若无的冷冽气息,像一把刀抵在她咽喉——为什么顾景淮的救命血清下,会藏着他毕生梦魇的碎片?监控摄像头的红光在角落闪烁,像一只隐藏的眼睛,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顾景淮的右眼不知何时又闭上了。一滴泪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浸入鬓角的碎发,在冰寒的实验室里,划出一道温热的痕迹。而屏幕上的血清活性倒计时,定格在00:23:01,像某个未完成的句点,悬在虚妄之渊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