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并起,常安城须臾间沦陷,往昔之辉煌城都,现今已残垣断壁。
宇唐帝国四处狼烟滚滚,战火熊熊,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这一切之发生,实出乎周庚里之预料。他本以为,袁世忠将是自己唯一之敌手,然世事无常,事与愿违,事态并未如他所料发展。
而此一切之根源,众人皆认为,乃是那名为许枫之少年。
他跪于泥泞之中,绝望地凝视着眼前之一切,泪水与雨水交相融汇,模糊了视线。
他追忆起武三娘、王伯、秋怀玉三人之话语,正因自身之自大与狂妄,方致今日之局面。
这一切,非其所愿,然,他却无力改变过往,唯有直面现实。
他终意识到自身之渺小与无力,自身不过是一枚棋子,于众人之手辗转反侧。
许枫手臂缓缓抬起,带着满腔的愤恨,重重地砸向地面,以此宣泄着内心的无力和苦楚。身体传来的剧痛,让他猛地回过神来,这才惊觉自己的右臂已面目全非。
当许枫被救回通天宗的瞬间,秋怀玉面色凝重地卸下了牛大力的右臂,接在了他的身上。
他本欲将牛大力的尸首另作他用,岂料竟会用在许枫身上。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竟然是能够左右帝国命运的关键人物。
许枫趴在地上,心如死灰,仿佛失去了灵魂,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渊,万念俱灰。
夏晴凝视着眼前的少年,怎么也想不到他会为了自己那纯粹的想法,付出如此惨痛的代价。她悔恨自己没有早些苏醒,与他共同承担这份苦难。
“没事的,许枫。”
少女缓缓跪地,将他紧紧搂入怀中。刹那间,她的泪水如决堤之洪,喷涌而出,起初只是低声啜泣,而后逐渐演变成了嚎啕大哭。那泪水,犹如锋利的剑芒,直刺人心。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少年因极度哀伤,在夏晴的怀抱中缓缓合上了双眼,陷入了昏迷。
此刻,一道无形的屏障无声无息地升起,将二人严密地包裹其中,阻挡了雨水的倾洒。
高空之上,秋柔儿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眼眶泛红,泪光盈盈。她多么希望能在少年最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却只能望而却步。
回想起少年失去右臂的那一刻,是她恳请秋怀玉施以援手,但前提是必须始终以通天宗的利益为重,谨守本分,不得与人过分亲昵。
唯有待到少年成长为足以独当一面的强者之后,方可允许他们携手相伴。
如果不是秋怀玉在身后,她不顾世俗蜚语,早已冲了上去。
十日后,许枫颓然地坐在床边,发丝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双眼空洞无神地凝视着窗外。秋风轻拂,枫叶随风而起,在空中轻盈地翻转、舞动,最终缓缓飘落在窗沿之上。
这十日来,他终日蜷缩在床上,甚至连基本的食欲都已丧失殆尽。所发生的种种对他而言,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每当回想起那些过往的话语,无论是他人所言,还是自己曾经的豪言壮语,亦或是那些已成的往事,他都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与自责之中,不知自己的行为究竟是对是错。
许枫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如同坠入迷雾,四处都是茫茫然不知方向。
武三娘曾言:“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切莫行逆天之事。”
他不禁开始反思,帝国的现状究竟是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早已注定的命运?又或者,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本就是天道循环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回想起石破天临终前的那句“尔等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更是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自己带领剑雨盟所做的一切,与石破天相比,又有何异同?自己的行为是否真正正确?如果当初没有阻止石破天,这一切是否会变得更好?
蜚为了心爱之人,不惜将整个帝国拖入水深火热之中。
许枫不禁自问,如果不是自己间接导致了他们的分离,或许结果也不会如此惨烈。正义与邪恶,本就难以界定。在不同的人眼中,同一件事往往有着截然不同的评判标准。
为了夏晴的心愿,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他与蜚、石破天等人,究竟有何区别?自诩正义之士的他,在百姓眼中,或许与那些遭人唾弃的恶人并无不同。
许枫回过神来,凝视着自己那只陌生的手臂,内心久久难以平静。
即便是房门被猛然踹开的巨响,也未能将他从沉思中唤醒。
“许枫!你究竟要如此浑浑噩噩到何时!”夏晴满脸怒容,一脚踹开房门,对着床上的许枫高声喊道,“若你不走,我们便先行一步了!”
过去的十日,夏晴、武四郎、关陆三人一直滞留通天宗内。虽说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宗门子弟看向他们的目光中,却充满了深深的仇恨。
帝国的分裂,战火的蔓延,致使他们的家人流离失所,死伤无数。若非老宗主出手阻拦,恐怕他们早已被宗门子弟围剿。
夏晴等人并非不愿离开通天宗,只是一旦离开,他们便无法承受帝国百姓的指责与唾弃。况且,还有悬赏猎人如饿狼般对他们虎视眈眈。
许枫等人已然成为宇唐帝国所有人的公敌,更确切地说,是整个分崩离析的帝国的仇人。
通天宗的背后,是一片绵延数百里的黑暗森林,穿越这片森林,便是关陆的故乡——两极大陆。
夏晴等人欲前往两极大陆避难,而许枫却深陷堕落的泥沼,难以自拔。
他们早已不堪忍受世人的责备和四处弥漫的仇恨目光,只想逃避这一切。
“跟你说话,你到底听进去没有!”夏晴面色阴沉,紧紧揪住许枫的衣领,厉声呵斥道,凝视着他颓废的面容,眼眸中不禁闪过一抹泪光。
许枫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夏晴那泪眼朦胧的面庞上,却毫无波澜。他迅速移开视线,再次垂下头颅。
“我未曾料到你会如此怯懦,莫非你忘却了曾经自信的模样?”
“你给我清醒过来,不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