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7避难所深处临时指挥点的灯光昏黄摇曳,映照着每一张凝重的脸。空气仿佛被冻结了,比外界渗入的酷寒更刺骨。裴成泽摘下的金丝眼镜搁在冰冷的金属台上,镜片映着电子屏上那不断跳动的猩红倒计时——11小时23分17秒。
“……亵渎毒刺已直接刺入地核,吮吸星核熔流……全球地表温度将在12小时内突破生命禁区……”裴成泽复述着“深瞳”最高指令的内容,声音低沉得如同地壳深处传来的碾磨声,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铅块砸在众人心头。“‘蔚蓝苍穹’的能量根基正在崩溃,它撑不住了。”
段泽勋一拳砸在合金墙壁上,幽蓝电弧在拳峰爆开,留下焦黑的印记,却无法驱散那冻入骨髓的寒意:“妈的!剥皮者号都成灰了,留下的屎还能让整个星球断气?!”
秦玥掌心的橘红火焰不安地跃动,琥珀色的眼眸映着屏幕上那急速黯淡的星球投影,火光在她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我们能做什么?烧掉那些毒刺?怎么烧?钻到地心去吗?” 火焰的炽热此刻显得如此渺小无力。
石磊庞大的身躯佝偻着,灰白色的岩石手臂环抱着自己,仿佛这样能抵挡那无形的寒冷侵袭。他看向角落里几个裹着毯子瑟瑟发抖的孩子,喉咙里发出压抑的、近乎呜咽的“嗬嗬”声,憨厚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面对强大异兽时都不曾有过的巨大惶恐:“裴队……娃娃们……娃娃们咋办?零下五十度……俺这石头都怕裂啊!” 他下意识地用岩石化的手去触碰一个孩子冻得通红的脸颊,那冰冷的触感让他猛地缩回了手。
凌霜棕眸中的数据流已经停止了疯狂的刷新,只剩下冰冷的、代表绝望的恒定红色警示框。她看着沈清昀,声音第一次失去了绝对的冷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深层空间扫描确认……亵渎能量污染已深入星幔幔交接带。常规手段……无法根除。清除效率理论值低于0.0001%。” 冰冷的逻辑推导出的,是冰冷的死局。
沈清昀站在最边缘的阴影里,仿佛与这片绝望的喧嚣隔着一层无形的膜。沈清昀确认好自己父母的安全后,随后向一旁看去,碎星般的眼眸深处,倒映着屏幕上那颗被暗紫色亵渎脉络缠绕、光芒急速消散的蔚蓝星球模型,也倒映着裴成泽眉宇间那深重的沟壑、段泽勋眼中狂暴下的无力、秦玥掌心火焰映照出的不甘、石磊岩石身躯上流露出的恐惧、凌霜数据板屏幕上刺目的猩红……
他能“听”到。
比所有人都更清晰地“听”到。
脚下这颗星球,它的空间脉动正在变得……微弱、迟滞、混乱。那些深埋地壳之下、如同贪婪毒虫般刺入地核的亵渎脉络,每一次“吮吸”,都如同在星球的灵魂上狠狠剜了一刀。整个避难所,不,是整个蓝星的空间结构,都在发出一种无声的、濒临崩解的哀鸣。皮肤下流淌的金色星尘脉络传来阵阵悸动。
老师……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在他空荡的识海中轰然回响。
“当寻巨木栖身。”
那猩红袈袈裟裟猎猎、熔金佛珠捻动间便可令星辰坍缩、文明成尘的伟岸身影,清晰地浮现。
那份力量……那份足以一念净化“剥皮者号”、抹除卡加克存在的力量!那份能轻易改写物理法则、定义宇宙秩序的力量!
若有那样的力量……若有那样的“巨木”……
是否能斩断这些刺穿母星心脏的亵渎毒刺?是否能逆转这吞噬生命的绝对寒冬?是否能……救下这通道里挤在一起、依靠彼此体温和微弱希望苟延残喘的数万生灵?是否能保住这颗在宇宙中孤独闪耀的蔚蓝星辰?
念头一起,如同野火燎原。巨大的希望伴随着沉重的压力瞬间攫住了他。但这不再是个人力量的提升,这是关乎整个文明存续的抉择!这不再是渝中家中对父母的隐瞒,也不是对裴成泽询问的沉默以对。这需要……最顶层的意志!
他必须沟通老师!必须知道……那高居存在,是否愿意为这颗尘埃般的星球,再动一次念头!
沈清昀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腑,却让他混乱的思绪瞬间凝聚。他看向裴成泽,那双碎星般的眼眸此刻亮得惊人,沉淀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决绝与沉重。
“裴队,”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避难所深处的嘈杂和仪器警报的余音,“给我一点时间。我需要……尝试沟通。”
裴成泽猛地抬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沈清昀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他没有问“沟通谁”,也没有问“如何沟通”。深渊之眼前线那逆转战局的金光、沈清昀身上种种无法解释的奇迹、以及此刻他眼中那份孤注一掷的决然……所有线索在这一刻汇聚。裴成泽的心脏重重一跳,仿佛看到了绝望冰原上唯一可能存在的火种。他没有任何犹豫,重重点头,声音斩钉截铁:
“多久?需要什么环境?最高保密等级,我立刻安排!”
“不用安排。”沈清昀的目光扫过队友们——段泽勋停下了暴躁的动作,秦玥掌心的火焰瞬间凝滞,石磊瞪大了独眼,凌霜棕眸中的冰冷数据流似乎也暂停了一瞬。他们都感觉到了,沈清昀身上正散发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就在这里。很快。”
他不再多言,径直走到指挥点内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盘膝坐下,脊背挺直如松。缓缓闭上双眼,屏蔽掉避难所内压抑的啜泣、孩童不安的梦呓、寒风拍打闸门的呜咽、以及空间结构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意识沉入识海最深处。
不再是尝试用机器操控,而是用意识主动去“呼唤”,去“连接”。
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的金色星尘无声浮现,它不再遵循“星轨为尺”的轨迹流转,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轻轻震颤起来,频率以一种极其玄奥的方式调整着。
银河联网。
那源于废弃跨维度信息甬道、缠绕于他意识端口的神奇连接,被全力激活!
意念如同投入深海的鱼饵,循着那道微弱却清晰的、通往亿万光年之外的因果连线,带着整个蓝星的沉重与祈求,带着一个渺小生命对无上存在的卑微叩问,艰难地穿透维度壁垒——————————————————————
【宇宙第一帅的造物主大人】:老师!蓝星……地核被亵渎毒刺侵蚀,正在冻结!‘蔚蓝苍穹’将崩!全球生命危在旦夕!清昀……清昀恳求您!能否……能否出手相助?斩断那些毒刺?求您……救救这颗星球!救救我的家!
信息发送。
如同石沉浩渺星海。
沈清昀保持着盘坐的姿势,指尖的星尘微微颤抖。避难所内冰冷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时间在绝望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裴成泽和其他队员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锁定着角落里的银发身影。石磊身上凝结的冰霜似乎都停止了增长。
亿万光年外,梵庭深处。
伽罗什·空熔金色的眼眸深处,那片永恒流转的星云与黑洞漩涡,在接收到那道跨越无尽虚空、满载绝望与祈求的意念时,极其短暂地……凝滞了一瞬。
指尖捻动的那颗囚禁着微缩星云的白玉佛珠内,星云流转的速度似乎微妙地减缓了一丝。
他“看”到了。
“清昀?”原来叫清昀啊……
那不再是面对个人生死时的迷茫,不再是寻求力量时的困惑。那是一个生命,在文明存亡之际,向着他所认知的唯一“巨木”,发出的、倾尽全力的……呼唤。
时间仿佛只过去了一瞬,又仿佛过去了亿万年。
沈清昀识海中,那沉寂的银河联网界面,骤然跳出一个冰冷的字符:
【∞】:准。
随即,一条新的、极其简短的指令紧随其后:
【∞】:引星锚。
字符消散。
沈清昀猛地睁开双眼!碎星般的瞳孔中,金芒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璀璨!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无尽高维的浩瀚意志,仿佛透过那道指令,在他灵魂深处轰然烙印!
“裴队!”沈清昀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却又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力量,他霍然起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裴成泽,“我需要立刻联系最高层!深渊之眼指挥部,不,是华夏联合政府最高指挥部!还有……全球联合防卫军(UEdF)的最高统帅部!有……转机了!但需要最高权限配合!”
裴成泽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那个“准”字的分量。他没有丝毫废话,立刻激活最高权限通讯:“‘深瞳’!立刻接通最高联席会议!加密等级‘苍穹之泪’!重复,最高联席会议!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