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法否认,跟蒋南洲在外隐婚这一年,是她从小到大过得最安稳的生活。
不用回江家承受亲爸的不满,后妈的虚伪。
也不用在宿舍跟好几个人挤着,还要被看不惯她的室友刁难。
她低低应声:“的确是这样,但也不能证明他喜欢我,他的性格就这样,周到沉稳,比较有责任心。”
宋十月故意说:“这种颜值逆天又负责的优质男人错过可就没有了。”
江意潼无奈:“你就别说了,我也是为了大局考虑。”
宋十月知道江意潼的家庭情况,暗自感慨豪门子女不好当,不受宠的豪门子女更不好当。
江意潼这些年没抑郁就不错了。
宋十月忽然灵机一动:“潼潼,你可以跟蒋南洲坦白呀,说你不想跟高辰风复合,让他帮你一起对抗家里人,他去年不还帮你们家的公司介绍了客户,挽救了一次危机么?他是有能力的。”
江意潼暗叹口气,提醒:“你别忘了,是他先挑起话题问我的意见,我说离婚,他毫不犹豫答应,还大方地送我去见高辰风。”
宋十月依旧执着:“万一他是试探你呢,结果试砸了。你要是选择保卫婚姻,或许结果就不一样了,去问问有什么?”
江意潼:“张不开那个嘴。”
确切地说,是刻进她骨子的禁令,不允许她那样做。
她没告诉宋十月,那道禁令才是她在高辰风回来后决心与蒋南洲断了关系的根本原因。
六岁那年的新年,高辰风带着江意潼和蒋南洲还有别墅区一众他的追随者去外面放炮。
蒋南洲是新来的,又不爱说话不合群,没人喜欢他,他也不硬融,一直在站后面观看。
高辰风玩了一会儿,拿了一个炮让江意潼试试,江意潼当时胆小又好奇,在高辰风的指导下,一手捏着炮,一手拿着香,点燃了那个炮。
引信着了之后,她用力把炮甩了出去。
不巧的是,那个炮滚到了附近一辆车下,炮响的时候车底被炸开,着了火。
火势来得又快又凶,瞬间就把汽车烧着。
那些小孩吓坏了,喊着“着火了!”“爆炸了!”之类的话作鸟兽散。
高辰风也怕了,拉着江意潼往家跑,快到家门口时,却见蒋南洲拎了一个灭火器逆行去救火。
高辰风拉着江意潼不远不近地跟着他,劝他不要上前,他没听,按下救火器对着车子猛喷。
本是英勇的行为,车主赶来后却把他当成了纵火犯,抓着他不放手。
过年期间,很多人都在家,没一会儿就聚集了好几个邻居。
高辰风见事态变大拉着江意潼跑了。
那天,那个车主和一些看热闹的邻居,浩浩荡荡一群人把蒋南洲拉到高家,让高家人给个交代。
高仲霆最重面子,大过年的人被人找到家,他怒火中烧,不分青红皂白先狠狠踹了蒋南洲一脚。
蒋南洲默默挣扎站起,暗自压制着那重重一脚引起的不适,然后用手拂去印在衣服上的鞋印。
高仲霆眼睛瞪着他,厉声问:“火是不是你放的?”
江意潼和高辰风站在大人后面,她已经被吓坏,听见这话更如惊弓之鸟。
她是罪魁祸首,可是她既不敢站出去,又害怕蒋南洲把她供出来。
紧张之际,恰好撞上蒋南洲的视线。
那时的蒋南洲十一岁,已经长得挺高,他的眼睛里有着不属于他年纪的成熟,还有她看不懂的幽深晦暗。
她心虚胆怯地看着他,眼泪哗地落下。
蒋南洲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他垂着眼帘,开口道:“是我放的。”
那个车主一听,嚷嚷着大过年的爱车被烧一年都晦气,还嚷嚷他的车才从港城运过来,开了不到一个月。
高仲霆拽起蒋南洲到了院子里的喷泉边,命令他脱掉鞋子。
正月的天,接近零度的气温,蒋南洲光脚站在喷泉下。
他身上很快湿透,冷得直打战,但他一声不吭,咬牙忍耐。
一些邻居看不过去,开始为他说情,劝车主这事儿赔钱就算了,没必要过于苛责一个孩子。
车主也怕出事,松了口,说算了。
高仲霆在气头上,不答应,执意要狠狠给蒋南洲一个教训。
江意潼抹了抹眼泪,摇着高辰风的胳膊求助。
高辰风想了想,叮嘱:“你先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这件事与我们有关。”
江意潼鸡啄米的点头,哭着问:“怎么才能让爷爷原谅南洲哥哥?”
高辰风:“我有办法。”
高辰风带着她去后院佛堂找了高奶奶。
高奶奶听说蒋南洲被那么狠的惩罚,立刻带他们赶到现场,求高仲霆手下留情。
高仲霆是老派思想,主张男尊女卑,又是独断专行的性格,他大怒,斥喝高奶奶,让她不要多管闲事。
最后是高奶奶跪下求他:“绮月已经死了,难道你想让她唯一的血脉也不保吗?你要罚就罚我吧,阿洲是我唯一的外孙啊——”
十几年前的事,回想起来犹如昨日。
江意潼深吸一口气,仍有些后怕。
那次蒋南洲大病了一场,江意潼回到家也病了,反复低烧,在家躺了半个月。
她知道她是吓的,她的胆小懦弱差点害死蒋南洲,也成为她一直以来的梦魇。
挂断电话,江意潼去了厨房,张嫂刚好把新买的蓝莓洗好。
这是她特地交代的水果,给蒋南洲吃的。
她端起果盘上了楼。
卧室里拉着窗帘,没有开灯,昏暗寂静。
江意潼找了一圈没见人,思索一下去了书房。
推开门,书房窗帘开着,明亮安静。
蒋南洲坐在书桌后,靠着椅背,一手搭在桌面,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直视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剪裁得体的白衬衫,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黑色领带打得板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勾勒出一副清冷禁欲美男图。
只是脸色有些臭,英挺的眉宇间透出一股威严压迫之感,有一瞬间,有那么一些高仲霆的影子。
江意潼往前走了几步,瞬间意识到,他在工作。
她仔细瞅了瞅,果真看见他右边耳窝里嵌了一只蓝牙耳机。
让他好好休息,他又偷偷工作,还真是个工作狂。
江意潼正犹豫着是进是退,蒋南洲察觉到有人进来,指尖一顿,眉心皱了一下。
江意潼见状,转身要走。
蒋南洲抬手摘了耳机,脸部线条悄然温和:“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