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马川的血还留下一丝腥味,胤帝夏曙的帅帐却已经北移了三十里。
扎在了大胤军队已经几十年没有踏入的北疆土地之上。
残破的天狼旗帜被随意践踏在泥泞里,取而代之的,是猎猎招展、威严深重的大胤皇室龙旗。
帅帐之内,被点燃的火把噼啪作响。
巨大的北疆舆图铺满了整个帅案。
夏曙未着甲胄,只一身玄黑龙纹常服,负手立于图前。
他目光沉静地扫过图上每一处关隘、河流、部落标记。
帐内肃穆无声,楚天雄、曹弧等核心将领垂手侍立。
空气中弥漫着大胜之后特有的、沉甸甸的威压与期待。
帐帘掀起,霍去病大步而入。
他身上的甲胄血迹已干涸成深褐色,却掩不住那股新铸锋芒的锐气。
他单膝跪地,双手将那柄斩下耶律齐头颅的环首直刀高高托起,声音清朗而坚定:“陛下!末将霍去病,奉旨讨逆!北蛮可汗耶律齐首级在此!蛮军主力于平马川溃灭,斩首三万七千余级,俘获无算!北蛮王庭,已为陛下踏破!”
夏曙缓缓转身,目光落在霍去病身上,眼底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赞许。
他儿子推荐的人确实可行。
五万破二十万,这还是没有算那些护持物资的将兵。
皇帝没有立刻去看那柄刀,声音平稳如渊:“平身。此战,去病当居首功。”
他上前一步,亲手扶起霍去病,目光扫过那柄犹带煞气的直刀,却并未接过。
“此刀饮狼主之血,已是凶兵,亦是功勋之证。”
夏曙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帐内每一位将领耳中,“朕以此刀,赐你为佩!霍去病听封!”
帐内气息瞬间凝滞。
“擢霍去病为郡伯,食邑千户,统御北伐先锋锐骑营!赐金印紫绶,赏金百镒,帛千匹!待北伐结束,封赏就会下达,”
封赏之重,足以令任何将领热血沸腾。伯!这是大胤开国以来罕有的殊荣!
这是实打实能够继承的军功爵位。
大胤的爵位很多,朝中的很多高官,有的甚至就是国公。
比如杨振。
可是这些爵位不能继承,只是殊荣而已。
大家更多地称呼他为杨相,而非是国公。
自先皇的父亲起,大胤就没有出现过军功爵位。
北伐先锋锐骑营,更是实打实的方面军统帅之职!
霍去病眼中精光爆射,再次重重顿首:“臣!霍去病,叩谢陛下天恩!必以此身此刃,为陛下荡平北疆,万死不辞!”
“很好。”夏曙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舆图,手指精准地点在北蛮国都、一片更为辽阔苍茫的地域,“耶律齐虽死,北蛮根基未绝。其残部必会死守北疆之地,舔舐伤口,骄兵必败,北伐还未结束,需一鼓作气!”
他的手指缓缓南移,越过刚刚插上胤旗的广袤北疆,落在了与大胤西北接壤、那片此刻正烽火连天的区域——大魏。
“至于西顾……”夏曙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峭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半分大胜后的喜悦,只有深不见底的算计与掌控一切的漠然。
“元风这头病虎,终究还是咽气了。倒是省了朕一番手脚。”
帐内诸将心头俱是一凛。
元风的死讯,他们也是刚收到不久。
“报——!”
一名皇城司密探疾步入帐,单膝跪地,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启禀陛下!汴京太子殿下加急军报!”
夏曙目光微凝:“讲。”
“殿下奏报:其一,大魏幼主魏淳,以铁血手段镇压国都流言,清洗宗室余孽及抗命世家,抄没巨资充作西线军资!其二,依元风遗策,大魏已放弃东境三镇,收缩所有残兵强将,固守西线,正与西域联军死战!其三,大胤后方粮道已全力疏通,新征粮秣正源源北运,足支大军三月之需!殿下请陛下放心北进,荡清妖氛!”
“好!”夏曙眼中第一次迸发出毫不掩饰的锐利光芒,那是对自己亲手培养的继承人、对后方稳固根基的绝对满意。“朕的太子,做得很好!”
他猛地转身,甲胄带起一股劲风,目光如电扫过帐中诸将:
“楚天雄、曹弧听令!”
“末将在!”
“朕予你二人二十万中军!以五行‘厚土’之阵,步步为营,向北!犁庭扫穴!朕不要看到北蛮皇朝,还有任何能聚集千人以上的部落!凡遇抵抗,尽屠之!将北蛮残部,给朕彻底赶出九州北疆,赶到那鸟兽绝迹的冰原深处去!朕要这万里北疆,自此永绝胡马之患!时限,一个月!”
“末将领旨!”
楚天雄与曹弧轰然应诺,声震金帐。这是斩草除根的绝杀令!
“霍去病!”
“臣在!”
“你的‘锐金’锋芒初露,朕很满意。”夏曙盯着这位新晋的伯爵,眼神如同在淬炼一柄绝世神兵,“休整三日,补充兵员马匹。三日后,朕予你十万精锐,一人双马!目标,与朕,接纳北疆所有城池!”
“末将,遵旨!”霍去病眼中战意如火!这比追杀残寇更合他心意!
他自然清楚,如今他的军功已盛,跟随皇帝,将剩下的军功全部给予皇帝,是最稳妥的方式。
这位皇帝只是疼爱儿子,本性却是薄凉多疑的。
夏曙最后负手,望向帅帐之外苍茫的北方夜空。
星斗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传讯汴京太子,”他声音低沉,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穿透力,“朕在北疆,一切顺遂。告诉他,替朕看好家。待朕扫清北隅,便是……西顾大魏,问鼎天下之时!”
灭蛮,已经是大势所趋!
帅帐内,火把的光亮将胤帝的身影拉长,投在巨大的北疆舆图上,那身影仿佛已与这片即将彻底纳入版图的广袤土地融为一体,深沉、威严、不可撼动。
北伐的巨轮碾过耶律齐的尸骨,毫不停歇,带着胤帝夏曙那深不可测的意志。
一边将北蛮彻底逐入绝域,一边已将冰冷的目光,牢牢锁向了西方那片在元风死后、幼主强撑下风雨飘摇的……大魏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