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文一份,满满这么一勺菜,”阿绵忙道,“这还有馒头,可以配着吃,馒头一文钱。”
那路人往番椒炒肉上又看了一看,面上迟疑。
袁桦一顿,他原本以为这样的菜一定是立刻畅销的,如果是他,买上两份都是少的。
然而从前的他根本就是高估了镇上人的消费水平,肉包子三文一个,买两个也能吃饱,何必要来多使费?
肉包子里也有肉和白面的!
阿绵只是笑笑,别人问她就回答,别人不买她也不会硬在旁边热情的招呼和推荐。
“给我来一份吧,实在是看那位兄弟吃得香。”
“好,我给多打一份汤汁。”阿绵手脚麻利地干起活来。
有人买了第一份后,陆陆续续便卖了五六份。
快到饭点,阿绵赶忙叫袁桦去码头叫卖。
孟驰坚原本在铺子里劈柴,闻言倒是走出来,问道,”要不要我跟他一起去,看着他?“
阿绵不想在自己的小买卖上浪费这么多劳力,摇了摇头,”五钱,你今天要是把他们都招呼来,我的菜全部卖完,我明天还给你做好吃的!“
袁桦咬了咬牙,点头。
他走后,不多一会儿就陆陆续续有力工们结伴来了。
他们问了价格,倒是基本上都毫不犹豫地买了。
“斯哈——有点辣!好吃得很,小娘子,也饶我一勺汤!”这是有心急的已经吃上了。
“明日可还来卖饭?”
“给我打两份,能不能送个馒头?”
孟驰坚这会儿不劈柴了,而是在一边静静地磨着那把柴刀。
于是壮汉们都很自觉的排着队,话里也很是规矩。
“明日说不定来不来,若是来的话,我会让五钱去码头招呼的。”
”这馒头实在是不够卖的,我多给你打些汤!“
阿绵一会儿要打菜,一会儿要收钱(她不放心让袁桦收钱),忙得团团转,等正午时便已卖得一干二净,就连馒头也卖光了!
有些肚量大的汉子,一买就是两三个馒头。
他们去酒楼吃饭是吃不起的,平日里也只能自己买肉回来瞎做。眼下却各个吃得喜笑颜开,将那馒头从中间撕开,蘸着那肉菜的汤汁,边咬着边不住地点头;也有人将那菜连着汤一道盖在自己带的麦饭里,用两根撕去树皮的小树枝搅拌着,风卷残云地将脸埋在碗里吃了起来。
要说吃相,自然是不登大雅之堂的。然而袁桦见他们三三两两地吃饱了,不住地说今日吃得尽兴,便又都肚皮滚圆地赖躺在树荫下,趁着这日头最盛的时候抓紧休憩片刻。
明明是这幅傻样子……不过是一群顶不上主角半分的路人角色……
袁桦愣愣地看着。
“发什么呆!过来洗碗。”阿绵以为他想偷懒。
“哦,来了。”
阿绵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要数钱。
自然是不可能当街数,她进了铺子里,躲在炉灶后面兴奋地数了起来。
一个木桶大概能打35-40份菜,馒头也是三十多个……最后数出一共有二百一十二文!
除去成本八十余文,竟然赚了一百二十五文!
发财了!
阿绵抱着小钱袋,笑得差点从木凳上跌下来。
钱是穷人胆。有了钱,阿绵就有了底气——虽然,这钱是要分的。
到了晚上,再次被洗刷完毕的阿绵拿出小钱袋,十分心痛地递给孟驰坚。
后者掂了掂份量,“今天赚的?”
“嗯……”阿绵扭过脸,“我除开了本钱什么的,就赚了一百文,都交给你。”
孟驰坚是开铺子的,一听这数目就笑了,却只是问:“拿给我做什么?”
“我也不是吃白饭的,这买卖用了你们家的锅、柴、还有此前每月肚子疼的时候,单独做的那些吃食和糖水……”阿绵越说越觉得自己占了太多的便宜,连阿豆都比自己干活多。
孟驰坚随手用毛巾擦了一把阿绵的脸,毫不客气地把小钱袋里的铜板们收下了。
竹席上的小东西这才背过身,躺倒后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睛。
交了家用,阿绵感觉腰杆更加直直的,在这个家里也有了一些地位。
如今她的私房钱有一百一十二文,也就是这次买卖盈利的,落到她口袋里有三十多文。
虽然五钱被偷了,家中倒还有其他两只母鸡下蛋……这也是她的财产……
想着想着,一夜好梦。
第二日,久违地下了一场雨。
雨后凉爽许多,孟驰坚早早就去铺里开张了。
阿绵也敢备料多一些了,照样是割了五十文的肉。本钱有限,她是做不了大荤的菜的,又在后院摘了好些芸薹(花菜)。
这一日极忙,阿绵就请了孟婧帮工。孟婧帮忙用白水煮一锅鸡蛋,五钱(袁桦)则负责清洗和搬东西,阿绵则做着颇为费事的杂面馒头和炒菜……
一番忙碌后,总算是赶在中午进了城。
阿绵这次准备得多,一份菜照旧是五文、馒头一文一个,鸡蛋两个三文。
这一次卖得就比上次久了些,阿绵正忙碌间,忽而听到一个低低的声音:“阿绵……你……你不该做这些……”
她抬头一看,却发现是从前的发小张亦行,这还是他成亲后两人头一回遇见。
张亦行长高了些,但依旧白皙、瘦削,一身青衫让他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给我打三份、五个馒头。”
“哦,好。”阿绵低着脑袋不看他。
袁桦此时已经不做龙傲天的梦了,清醒意识到阿绵是个万恶的大魔头,绝不是书里给自己安排的乖巧原配,因而在一旁小声幸灾乐祸,“怎么闻到了八卦的气息。“
这算是买的多的,阿绵正装着馒头,张亦行又道:“商贾是贱业,君子不言利。你不是那等铜臭味的女子。”
他的唏嘘感慨发自肺腑,曾经那个无忧无虑,坐在鱼塘旁努力想在水面上看清自己脸庞的小阿绵,好像不见了。
“你别站在这里打扰我做买卖。”阿绵挥舞着手臂,赶着并不存在的苍蝇。
“夫君!你在这里啊——”远远的,一个尖尖的女声响了起来,正是晃着发饰上的一根银簪的陆微微,故作惊讶道:“阿绵,你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是站在这里卖?”
这话太过难听刺耳,一时所有人都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