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绾眸底划过一抹意外，她的瞳孔微微放大。
“您为什么，要与我说这些？”
江玫看着眼前吃惊的小姑娘，她轻笑一声。
“你不用害怕，只需听我接下来的话就行，我不知道阿言是否喜欢你，但我能看出来，你在乎他——”
“我没有！”
唐绾不想在江玫面前露馅，她也不清楚自己对沈斯言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
但是她清楚，她现在要让江玫知道她与沈斯言的感情并不好，那么最好的现象就是：在外人看来，她与沈斯言之间，谁都不在乎谁。
江玫眉目平和，“你不用急着反驳我，女人最了解女人，你的眼神是骗不了我的。”
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陷入一场久远的回忆中。
“十九年前，我在卫都大学念大三，偶然结识了大四学长——贺靳征。”
“学长博文多见，为人谦逊有礼，他是金融系的系草，他有着远大前途，他被很多人寄予厚望，他的爱慕对象众多，但他，只为我停留。”
“有幸与他相爱，和他在一起的两年间，我们在埃菲尔铁塔下浪漫拥吻，在日本欣赏了最美的樱花，在普罗旺斯感受了最清美的薰衣草香，在冰岛寒冷的冬夜里看过极光………”
江玫仿佛陷入一段美好的回忆里，她的眸子里泛起了点点星光。
“毕业那天，我准备告知父亲有了喜欢的人，可当我走进他的书房时，他第一句话却跟我说：我已经帮你物色好了联姻对象，你在学校的破事我一清二楚，赶紧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断了。”
“我坚持不联姻，极力地反抗他，可最终的结果却是，他将阿征抓了起来，我一直被父亲关在房间里，与阿征断联两周后，我终于在地下室找到了他。”
“黑漆漆的地下室，只有一丝光亮，但我还是看到了我的阿征，被关在笼子里的阿征，他蜷缩在那里，浑身是伤，笼子外放了一个盆，他像宠物一样被豢养在里面。”
“他看到我，自卑地埋起头，我叫他，他只说：快走，这里脏。那样意气风发的阿征，如今在我面前，自轻自贱，他不敢与我说话，我也没脸跟他说话。”
“我去了父亲书房，告诉他我愿意联姻，条件是必须放了阿征，父亲同意了，当我满心欢喜地去地下室找阿征时，看到的却是满头是血的他。”
“阿征身心经受折磨，本就虚弱，又因为频繁自残，加上头部狠狠地撞击铁笼失血过多，所以，当我打开笼子摸到他时，他已经没气了。”
“我看到笼子外用鲜血赫赫写着几个大字：玫玫，活出你想要的人生。”
江玫眸中闪过晶莹的泪花，她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拳头。
“所以姑姑，您是因为心里有了深爱的人，所以才会一直没找另一半。”
唐绾神色怅然，她一直以为江玫单身，是受了北欧单身主义思想的影响，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的。
江玫点了点头，她呜咽开口，“我对不起阿征，他是因为喜欢上我才遭此劫难，他本可以有着很好的人生……”
唐绾眸光暗淡，她一言不发，因为最好的倾听者要做到保持专注、不要插嘴。
“阿征走后，我宁死不愿联姻，父亲多次逼迫我，可我不想葬送自己的婚姻，去为他所谓的大业铺路，他从来都是重男轻女，在他眼里，我既没了联姻价值，也就没有留在沈家的必要了。”
“所以他将你送到了欧洲？”
唐绾眉头紧锁，沈老爷子竟如此狠心，在他眼里，女儿只是个联姻工具。
“是，当时欧洲分部实力薄弱，在众多的公司分部中，它非常的不起眼。”
江玫拿起矮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杯子，用力到指尖发白。
“我在这苦心经营十七年，将分部发展为仅次于总部的第二大经济体，可他却怕将来我嫁与他人，欧洲的一切会沦落到别人手中。”
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愤恨，苦笑开口，“我是他女儿，他为什么从来都不考虑我，从来都不相信我，还要派我最亲近的人，收走我手中的权利？”
什么？
唐绾唇线紧绷，她直起身子，颤抖着开口，“最亲近的人是……沈斯言？”
江玫仰了仰头，强忍着眼底的泪水，她理了理自己的情绪。
“是啊，阿言在你眼里，是沈家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对吗？”
唐绾微微点头。
“我记得沈斯言的母亲是季家的女儿，季家实力堪比沈家。”
江玫勾了勾唇，她苦笑一声。
“正因为阿言的母亲姓季，所以他从小不受我父亲待见。”
“淮儿和临儿比阿言小一岁，不管淮儿多么调皮捣蛋，临儿多么懦弱无知，父亲从来不会责罚他们。”
“可阿言哪怕说错一句话，父亲都要骂他。”
“我作为姑姑心疼他，小时候经常陪他玩，慢慢也就成了除了大嫂外，与他最亲近的人。”
唐绾眉头紧锁，她不理解。
“为什么？”
“因为沈季两家本是生意上的死敌，季家实力早些年略胜于沈家，父亲明着向季家提议联姻，实则暗借季家资源壮大实力。”
“阿言是沈季两家联姻诞生出的血脉，身上流着一半季家的血。”
“父亲生性多疑、心眼又小，总是苛责阿言和他母亲，所以他们在沈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唐绾心口泛酸，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江玫。
所以，这就是沈斯言想要带他母亲离开沈家的原因？
小小的沈斯言，不过也才几岁，那时并不强大，在那样一个家里长大，他要受多少委屈。
想到此，唐绾喉间一梗，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疼得她喘不过气来。
江玫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继续开口，“我在欧洲的势力根深蒂固，父亲想要收走我手中的权利，需得一把趁手的好刀。”
“而阿言就是那把刀，父亲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我与阿言相争，不管谁的势力受损，对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唐绾秀眉紧紧蹙起，“你会伤害沈斯言吗？”
江玫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我若是输了，就要跟阿言回沈家，父亲是不会放过我的，他会榨干我最后的价值，将我送给别人。”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唐绾不理解，江玫可是沈老爷子的亲生女儿，虎毒不食子，他怎么忍心？
“怎么不可能？我三个哥哥都被父亲安排了联姻，他又不重视我，总归要在我身上寻得一丝价值的。所以，我必须要赢。”
江玫起身坐在唐绾身旁，她拉起唐绾的手。
“绾绾，其实，阿言是在乎你的，对吗？”
唐绾急忙解释，“不是的，姑姑……”
江玫善解人意道，“我希望你能帮我劝劝阿言，让他回国，我不想与他交手，也不想伤害他。”
“他不该被父亲利用，他到了我的地盘，跟我斗起来，到时候受伤的还是他。”